我开了个算命直播间,有人给我评论:「我们市里出了个怪事,凡进 A 栋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接受灵异综艺邀约后,我在里边算命,嘉宾们嘲讽我装神弄鬼。
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就身处鬼楼,命悬一线。
1
继上次直播有点小火后,有一个灵异综艺找到了我。
录制地点是江宁市中山小区 A 栋。
我忽然想起了当时直播间观众评论的话:
【大师,我家那栋楼,一到晚上就开始播放歌曲,问遍了都没有人放,警察来了又没歌了,您看看这怎么回事啊?】
我答应了节目组的邀约,前往目的地。
灵异综艺主打的就是探灵,但归根结底这些来的嘉宾却都不相信灵异事件,有的纯属给导演一个面子,有的借此来提高自己的名气。
「人到齐了,走。」长相高冷的男人冷淡地瞥了我一眼,看上去他是嘉宾中有话语权的人,他一开口,所有嘉宾都听话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路途中,我知道加上我一共有八名嘉宾。
那个高冷男是邬庭樾,酷拽男是楚航,穿着活泼的是楚晴,小白花模样的是林嫣儿,白衬衫戴眼镜的是吴承闻,中年男人是何敬,还有一个嘉宾还没有出现。
中山小区离这儿不远,下车后身姿强健的男人站在入口等着我们。
他见我就笑:「掌门好,我是王凛凯。」
就一眼,我就知道他是那个「羊村我懒哥」。
「这栋楼在一个月前突然每夜都有人唱歌,声音很大但是就是没人能听清唱的是什么。」
「物业上门查,我爷爷也找了几个大师没查出什么,一周前有名路人口渴进了楼里再也没有出来,此后陆陆续续发生了十几场类似的事件,警察也来了,看是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以及发生了案子。」
「可奇怪的是警察一来声音就莫名消失了,每家每户也查了都没人放歌,也没有找到那些路人,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
在外人来看碧蓝的天空上一片灰沉,高楼向四处散发着黑气,我心一惊,这……
这已经是鬼楼了。
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这栋楼将会成为万恶之地,凡靠近此地者都会化为养料被吸食。
「这是剧本吗?」吴承闻推了推眼镜,「兄弟,你们也挺能编的。」
「节目组为了让我们害怕,都派出这么帅的人一本正经地讲故事了,
」林嫣儿娇嗔看了眼吴承闻,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直播间从一开始就是开启的。
【啊啊啊啊,我的哥哥们,好不容易我的老公们聚齐一堂了。(甜屏.jpg)】
【这个穿着新中式汉服的小姐姐是谁啊?第一次见,好漂亮。】
【本次阵容简直绝了,俊男靓女组合!】
【节目组能不能找点吓人的地点,每次看得都感觉好智障,五毛钱特效,去鬼屋玩都比看这个吓人。】
【楼上,都说了相信科学,没鬼的地方你还能找出鬼来?当个乐子得了。】
2
「月见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啊?」楚晴凑了过来问我。
我手动作不停,头也不抬:「有。」
一声嗤笑响起,林嫣儿露出一抹轻蔑的笑,硬生生破坏了她白莲般的气质。
「现在都这个年代了,没想到还有人相信世界上有鬼?爱因斯坦听了都得爬出来。」
「我平时最讨厌你们这种装神弄鬼的道士了,一个个就只知道骗钱。」
我轻瞥了眼林嫣儿,她还想说什么,被我十分冷漠的眼神吓得立刻噤声。
那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冷漠,让林嫣儿又怕又气,她恨恨地攥紧手指。
在房间待了会,节目组通知我们可以出来搜查了。
我看了眼时间,亥时三刻,不得不说节目组这时间选得……
不见鬼都难。
从一楼到三楼都很安全,到达四楼楼梯间的时候,我们看见一个老人坐着一把小凳子烤着红薯。
红薯的气味香喷喷地蔓延在空气中,嘉宾们情不自禁地嗅了嗅。
我嫌恶地捂上了鼻子,真臭。
「老爷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林嫣儿和大部分观众的想法一样,认为这个老人是个节目组工作人员扮演的 NPC。
老人满鬓白发,脸上的皱纹很深,皮肤干巴巴的就像挂着一层皮,说话语调却十分奇怪:「我等会烤完就回家了,你们要尝尝吗?」
看着气味诱人的红薯,林嫣儿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饿了,刚想开口就被身后的嘉宾阻拦了。
「嫣儿,小心为上。」吴承闻拉了拉她的衣袖,准备带她走。
林嫣儿不动:「我感觉尝一口没事的,承闻你觉得呢?」
见吴承闻面露为难,她又撒娇扯了扯他的衣摆,吴承闻难抵攻势心软了。
我突然开口道:「我建
议你别吃。」
林嫣儿柔和地一笑,话里带刺:「可是没人陪这个老人家,我感觉很过意不去。」
在她接过红薯的那一刻,我快步走过去撞掉她手上的红薯,状似惊讶地拿起放在凳子上的子弹壳:「诶,大爷你还收藏这个啊,能送我们每人一个吗?」
「我的红薯。」林嫣儿脸上难过地看着地上的红薯,随即有点责怪地看我,「月见你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就是就是,浪费粮食可耻啊!】
【我真服了这个什么主播啊,撞到我家嫣儿也就算了,第一次见面还要别人老人家的东西,真不要脸。】
【节目组能不能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踢了啊,看着烦。】
我低头看了眼红薯,捡起来递给她,「核善」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注意,我帮你擦擦吧,擦擦还能吃。」
林嫣儿差点没维持住面部表情,咬着牙接了过去,我惊诧地看了眼她。
不愧是你。
鬼给的东西都敢吃。
然后她又递给了我:「给你吃吧,我看你想吃。」
我:「?」
自然接过来,我直接捏住她的嘴塞了进去,一顿操作看愣了大家。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评价道,林嫣儿脸扭曲了一秒,想发脾气却碍于正在直播。
「这……」老人刚想拿回我手上的子弹壳,瞥见我口袋露出来的半角符纸立刻改口,「就送给你们了,作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我笑吟吟地全薅走了,递给嘉宾们的时候,楚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样不好吧?」
我抬眼看她:「有什么不好的,大爷好心送我们的。」
嘉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还是老实地接过了,只有吴承闻和林嫣儿没接。
林嫣儿:「我们不好意思,就不用了吧。」
走之前,我回头看了眼楼梯口,那里已经没人了,我回想起老人的面相,悬针纹深得凹陷进去,手上沾满了无数人命。
即将到房间的时候,楚晴突然尖叫出声:「我想起那个老人为什么这么眼熟了,他是那个在中山路出车祸的受害者!」
我们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林嫣儿惊讶地问:「那他不应该在医院吗?好可怜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
楚晴咽了咽口水,过道回响着她颤抖的声音:
「可是,他在那场车祸里已经死了。」
「楚晴,你是不是记错了?」楚航打断大家的思绪,「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什么,看了部黑白纪录片,其中一个犯人把你吓到了。」
楚晴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腼腆着摸摸脸:「好像是哦,可能是当时太害怕了,以至于刚才把老爷爷的脸代入进去了。」
3
我们继续往上面走,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谁拖着脚走路啊?」楚晴问,转头瞪楚航一眼,「哥,是不是你在作怪?」
楚航翻了个白眼:「闲得你。」
「是不是你听错了?」林嫣儿温柔地说。
「那我们全部人都停下。」
我们都没走动了,脚步声也不见了。
整栋楼十分寂静。
「继续走吧。」邬庭樾率先走到了前面。
楚晴悄悄往身后的楼梯间看了一眼,一双脚凌空站在那里。
她瞳孔一缩,那是?
「鬼啊!」她急忙冲到我身边,搂住我的手肘发抖,食指指着身后,「月见姐,那里有……有鬼。」
大家都往楼梯口望去,什么都没有。
「诶,别没事吓自己,等会把其他人吓死了。」吴承闻调侃,试图活跃下气氛。
大家都不信,然后导致楚晴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鬼片看多了,出现了幻觉。
我垂帘着眼皮,她没看错,的确有鬼,还一直跟着我们。
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恶意,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好像被什么牵制着不敢下手。
我们把整栋楼都看遍了,也没有见到一个多余的人影。
「导演,你们待会不会喊出工作人员扮演鬼来吓我们吧?」楚晴问。
导演摇摇头。
「那,我们玩点什么?」楚航提出建议。
毕竟这是在综艺直播,什么都不干那多没意思。
「听说,嵇小姐很擅长算命。」一直沉默不语的邬庭樾突然目光投向了我,锋利的眼眸微微眯起。
我反问:「邬影帝想知道什么吗?」
我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收回了试探的目光,薄唇微动:「既然参加的是探灵综艺,那就看我们能不能看见鬼吧。」
我嘴边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收回了。
「别为难我们小嵇,」林嫣儿为我打圆场,实则踩我一脚,「女孩子学得不精很正常,再说了这栋楼本来就没鬼。」
「有鬼,」我打断她,抉择一会还是选择说出来,「只不过他们现在正在睡觉。」
「鬼?还睡觉?」楚晴发出疑问。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我,通过他们的眼神我能看出他们正在怀疑节目组请来的这位大师嘉宾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没搞笑吧?你告诉哥,鬼还用睡觉的?】
【xswl 了,垃圾节目组,你们综艺效果真的是达到了满分,是来搞笑的吧?】
【真不愧你们上一季收视率倒数第一,要不是嘉宾长得这么帅,我都不来看的。】
【大家别为难节目组了,这就是个颜值综艺。】
导演看着一条条评论,突然问副导演:「你不是说这个嵇月见挺厉害的吗?就这?」
「这……我侄子是这么跟我说,这是个大师。」
副导演在导演的质疑下,擦了擦额头上冒的汗,然后瞥见弹幕硬生生地改口:「这个嵇月见是挺厉害的,说让他去查脑 CT,这么一查,你猜这么着?」
「脑子里啊有个瘤子,还是恶性的,藏的位置有点隐蔽,但凡我侄子再晚点去检查,这性命就难说咯。」
导演手指叩了叩桌面,双眼幽幽地透过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半晌道:「买个热搜。」
副导演:「啊?」
「啊什么啊,」导演没好气地瞪了眼副导演,「我说让你给她买个热搜。」
副导演摸了摸鼻子,马上走了出去。
导演看着屏幕上气质出尘的女生,忽而叹声气,第一季收视率之低,让他受尽了冷嘲热讽,这是最后的机会咯。
但愿,这个什么大师能带来什么惊喜。
4
见众人不相信,我无所谓地一笑。
「月见方便帮我算下吗?」何敬笑了笑,目光温和地主动帮我解围。
我视线平淡无波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从头到尾都笑得温文儒雅,就像戴了一个假面具,让人心生不适。
「好啊。」我欣然答应了。
仔细看了眼他的面相,我开口道:「你十七八岁进入娱乐圈,演了第一部偶像剧爆火全网,但是时运不行,接下来接的几部剧都不温不火。在二十六岁,你和现在的妻子相遇相爱,并且在二十八岁这一年你们结婚了。」
「妻子好像是旺夫命,在公布婚讯之后你凭借一部电影拿下了影帝,你的事业仿佛上了加速带一路向前冲
。」
「我说得没错吧?」我扬起营业性微笑。
「哇,月见姐你真的太牛了。」楚晴凑到我跟前,眼冒星星。
楚航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楚晴:「这你也信,只要事先在网上查下资料,那都能了解到这些事,信不信哥现在也给你算一个命?」
【就是就是,这些网上都能查到,你给我一套资料,我照样也能成为大师。】
【这样毫不留情地拆穿一个女生会不会不太好啊?】
楚晴悄咪咪靠近我耳边,嘀咕:「别管我哥,他脑子有坑,月见姐我相信你。」
感受到她真诚的信任,我心中一软。
何敬这时候出来打圆场:「月见算得挺对的,我也的确……」
「年前你遇上了一个道士,他跟你说了几句话。」
何敬一时被打断,愣住了。
「世在六爻,官鬼在初爻,两爻相隔甚远,又因月建为官鬼,合世世临玄武,玄武主暧昧。」我对他眨了眨眼示意,「那个道士是这么说的,对吧?」
何敬脸色一慌,但到底是纵横娱乐圈多年的老狐狸,很快恢复了往常的脸色:「月见,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道士说你妻子和你长年分隔两地,她出轨了,这才导致你今年的财运不佳。」
「我是年前遇见了一个道士,他说我今年财运不佳。」他脸露无奈,「的确今年发展是不如去年,但是也不像你说的这样妻子出轨什么的,我和妻子感情很好不会离婚的。」
「离婚会让你倒大霉,」我拉长音哦了一声,「所以,你就把你妻子杀了。」
【这女的在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敬叔和婶子感情好着呢。】
【哪有咒别人死的啊?最毒妇人心。】
【前几天婶子还发抖音呢,大家别信这个人的话,纯粹一骗子。】
直播间一下子冲进几万粉丝,立志维护他们家的敬叔。
楚晴担忧地扯了扯我的衣袖,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嵇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何敬一本正经地反驳我,眉间难免带了些躁意,「我和我妻子的感情众所周知,我很爱我的妻子。」
我神色淡淡地回问:「爱就是把她活活掐死,用菜刀砍成一块一块放进冰箱,并且满是深情地说上一句『我也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背叛我了呢?』,是这样吗?」
「恕我不敢苟同。」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被凝固了。
何敬本来淡然的表情听见我叙述他当时说过的话,脸色苍白,仿佛看见了地狱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他蠕动了一下嘴巴,仍坚持演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骗子骗人的话语能不能再高级一点?】
【无语,谁不知道我们叔婶感情和睦,看不下去了,这个女的能不能滚出娱乐圈啊!】
【可是,敬叔为什么在冒冷汗啊……】
【演的呗,又是节目组给的傻逼台本。】
原本想继续说自己家敬叔的演技很强的网友,看见直播中身着新中式汉服的女生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那台冰箱至今还在你家,你每天晚上睡得着吗?」
何敬震惊地看向她,脸色极差。
他挺直的腰有点弯曲,如同苍劲大树被吸走了一半的生命力,一步步等待死亡。
网友忽然就一致沉默了。
「我怎么会睡不着,每天晚上我都在想:我们已经打算在首都买新房,我也打算不分居两地,生活的一切都在变得更好,她为什么耐不住寂寞,为什么要出轨?!」
「她最爱名声了,我们不可能离婚的,二婚女难找下家。」何敬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爱意,「为了她好,我就把她做成了一片一片的肉,每天吃一片,她那么爱我,我们这样刚好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嘉宾们和观看直播的网友纷纷不语,难以把这个眼眶发红,疑似杀人狂的男子和大家熟知温文尔雅,人称绅士的何影帝重合起来。
5
何敬讲了一会儿,忽而出戏了般收敛脸上的笑意,除了眼眶发红,头发微乱,其他的都与平常相差无几。
他略带歉意地看着大家:「不好意思,何某最近参与拍摄了一部戏,里面的主角人设就是个杀人狂。刚才月见说起那番话,我刚好有点出不了戏,就顺势给大家演了一场,让大家见笑了。」
气氛这才缓解了,直播间何敬的粉丝积极地活跃气氛。
【就说何叔不像那种人吧,他们感情好得很。】
【我叔的演技真的是 YYDS。】
【有一说一,我看着这真的不像是装的,建议严查,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渣。】
在场的嘉宾倒是鲜少地沉默,反而是最高冷的邬庭樾
打破了僵局。
「没事就回房间,保留精力,明天还得拍摄。」
大家陆陆续续往楼上走,直播过程中存在感极少的王凛凯走到我身边低语:「大师,我相信你。」
对上他漆黑平静的眼眸,我把楚晴哄了几句打发走,转而问:「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不怕,」他果断回答,「要是你为了骗钱,早就该骗我九百九买个符了。」
我新奇地看了眼他,一道符九百九,这个价钱还不错,下次试试。
王凛凯不知道眼前大师正在思索如何卖符,看大师那么认真肯定在想这栋楼发生的诡事,他主动解难:「听我爷爷说有人唱歌也就这个点了,晚上十二点左右。」
我淡然点了点头,率先往前走去。
后面的傻大个积极地问:「大师,你是要去抓鬼吗?我陪你。」
我挥了挥手:「不抓,回房睡觉。」
王凛凯:「?」
终于把这个傻大个甩开了,我对着角落说:「出来吧。」
从角落的阴暗处显现出一个穿着睡裙的女鬼,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眉眼温和,和刚才那个疑似杀人犯的男人有几分夫妻相。
就是有点痴傻,眼神呆呆的。
「侯茜?」
女鬼的睫毛微动,没反应。
我确认了她的身份,她就是何敬死去的妻子。
我掏出一张符纸打向她,女鬼的身体一晃,周身变得通透了些,她眼底恢复了些许清明,冲我莞尔:「谢谢大师。」
「不谢,」我下命令道,「子时一到,你去顶楼看一看,我们分头行动。」
子时乃大凶之时,更何况这里是鬼楼,生人出现在那里堪称唐僧肉,令鬼垂涎欲滴。
「好的,大师。」
女鬼十分听话,直接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分成两半,一半从左边的楼梯上去,一边从右边的楼梯上去,剩下的半截身子还对着我感恩地鞠了一躬。
真·分头行动。
我看着那飘忽在半空中的头,忽然有点担忧起顶楼上的鬼了。
6
深夜,好像有什么冰凉、令人厌恶的粘腻东西缠上了我的手臂,试图窜进衣袖之中。
在我身体本能反应掏出符纸的时候,听见一阵歌声,铿锵有力的语气吓得这个东西倏地逃离。
我用力咬破舌尖,使自己清醒过来。
跟着空气中的气息追了过去,一
路到了林嫣儿的房间。
一进去,一个鬼正匍匐在林嫣儿身上,黑气顺着她赤裸的皮肤蔓延进去。
「找死,」我低骂一句,一道符打在了鬼的身上,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音,厉鬼哀嚎滚落床下。
林嫣儿被动静吵醒,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床边,尖叫「鬼啊」,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结果没昏成,只好惊恐地往后退。
后退到床边的时候,林嫣儿的右手碰到了一块黏黏乎乎的东西,像是人的皮肤,却又更加丝滑、湿润。
她颤颤巍巍地转头,却和一张鬼脸对上了,面目全非的脸上只留着一对全白的眼眶,鬼慢慢地咧嘴,恶意满满地笑了。
所有尖叫声都哽咽在了喉咙里,林嫣儿连动都不敢动。
「快躲开。」
一声响起,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往旁边一滚。
身边的鬼瞬间被符纸一并点燃,鬼影晃动打滚,尖叫哀嚎,最终在地上化为了灰烬,发出一阵阵恶臭。
林嫣儿转头看我,只见我面色不变地站在原地,那一瞬间仿佛在发光。
「你……原来真的是大师啊。」林嫣儿轻轻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试图露出一抹亲切的笑。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出了门。
身后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差了。
出门之后,我去了楚晴的房间。
她面色惨白,警惕地看着眼前凶恶的男鬼,见我一出现,眼睛一亮,楚晴直接跑到我身后,「月见姐,有鬼,快跑!」
男鬼见又有一个活人出现,张开嘴露出腥臭的气味,眨眼间就要朝我们扑过来。
「真臭,」我皱起眉头,心中念了一个咒,右手蓄力浮现出一圈绿光,对着男鬼的脸就来了一巴掌。
咕嘟噜。
男鬼的脑袋掉到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楚晴的面前。
楚晴尖叫,腿一软摊在地上,「月见姐,姐姐,救我!」
我及时解救她,伸出手扯起地上的脑袋,试图宽慰她,「其实鬼也没那么恐怖,你看,它还能用来当皮球呢。」
说着,我右手垫着一张符纸,把脑袋当皮球一样拍了拍。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挺好玩的,很 Q 弹。
楚晴见到这一幕,终于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掉脑袋没让她晕,拍皮球倒是让她晕了。
我看着手下的「皮球」,「想走?」
他还冲我
露出一个求饶的表情,我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没门。」
手上沾了不止一条人命 ,罪不可赦。
第二天。
「啊!」
一道刺耳的尖叫划破天际,我猛然睁开眼睛,迅速穿好衣服赶了出去。
房间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见我出现大家视线都落在了我身上,楚晴跑到我身旁搂住我的手肘,低声说:「何叔死了。」
顺着敞开的门口往内望去,何敬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眼睛睁得极大,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之色,身上的白衬衫被血染红,胸口有一个漆黑的圆孔,看血的放射方向,凶器很有可能是枪。
耳边楚晴絮絮叨叨地说:「我们一起床,刚出门路过何敬叔房间发现没关门,我和林嫣儿往里看了一眼,就发现何敬叔这样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呼吸了。」
「导演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导演很快就走到我们身旁,语气严肃、焦急地说:「我们已经通知了警方,他们很快就到。」
【卧槽,不是吧这还是剧本吗?】
【我家住在离江宁市中山小区最近的警局附近,已经听到了出警的声音了。】
网友们你一句我一句地猜测起来,何敬的粉丝难以置信自己家的叔叔就这么死了,弹幕被刷得很快,几乎只能看清残影。
「说好了,把直播关掉为什么还不关?!」
导演无意瞥见弹幕,只觉心里更加烦躁,冲工作人员发火道。
「我已经关掉了啊,」工作人员委屈地检查了一遍设备,惊诧地扬眉,他记得自己关掉了,怎么还在啊。
他又试图关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按键仿佛坏了一样。
一只干枯的手递了过来,声调奇怪:「我来试试吧。」
工作人员抬头一看,是在楼梯间烤红薯的老爷爷,只当是节目组请来的群演,想了想欣然让了位置。
老人双手颤颤巍巍地握住摄像机,右手大拇指重重按在了关机键,苍老的面孔占满了整个直播间的屏幕,他紧盯着镜头,慢吞吞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看见这个笑容的网友手一抖,感觉被什么粘腻的东西缠上了。
老人又把摄像机还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感恩地道谢,翻了翻摄像机没什么磨损,嘀咕道:「终于关了,这年头,我比不过小学生,还不如一个老人了,真的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
没什么问题,他又把摄像机放回原位
置摆着。
【他什么意思啊,直播间不是没关吗?咋还搁这群体演戏呢?】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老人刚才冲我们笑了,他笑得好可怕啊!像极了我邻村的猥琐老头子。】
【我也感觉,那老人一口牙黄得不行,笑得也猥琐,呕~】
【什么老人啊,你们在讲什么,从头到尾不就那工作人员一个人吗?】
有一部分人吐槽老人笑起来吓人,有部分人一头雾水地追问什么老人,集体沉默了几秒,有人问:【你们刚才没看见一个老人关摄像头吗?】
【没有啊。】
又是沉默。
7
我们都坐在客厅里,何敬的死亡给大家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在凶手没被抓到之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何敬。
为什么单单找上了何敬?
是因为那个子弹壳吗?
在走之前,我仔细环视了一遍何敬的房间,趁众人不注意翻了翻他的衣裤口袋,都没有找到那个子弹壳。
它被拿走了。
「你们说,何敬叔是被谁杀了的?」林嫣儿问,目光还时不时看我一眼,意味明显。
我睁眼盯着她,意味不明地勾出一个笑:「还能是谁,鬼咯。」
林嫣儿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颇有一番病弱小美人的风味。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僵硬地说:「月见,你就别逗我了,话说我昨天做了一个你驱鬼的梦,可真搞笑,世界上哪里有鬼啊?」
「诶,月见姐,我也梦见你了,你打了鬼一巴掌还把它头当皮球。」说着,楚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真可怕。
我若有所思,看来大家都把遇鬼当成了梦境。
「你们女生都做了有关鬼的梦?」邬庭樾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问道。
为了不突兀,我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才知道,男嘉宾们昨天是没有做梦的,也就是没有遇见鬼。
按道理来说,男生的阳气比女生浓,鬼更喜欢找男生才对,为什么会统统找上女生?
我心中藏下了这个谜团。
「月见姐,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有人唱歌啊?」楚晴眨巴着眼睛看我。
「晴晴,我听见了,声音迷迷糊糊地听不清唱的什么。」林嫣儿凑了过来大声说。
其他的嘉宾们全都看了过来。
邬庭樾和楚航对视了一眼,楚航出声:「我们也
都听见了。」
「哥,那你们听见唱的什么歌了吗?」
楚航听见楚晴问,面色不变地摇了摇头。
在她们交流的时候,我观察到男嘉宾手上都没有,只有女生手上出现了那种令人浮想联翩的红痕。
是色鬼吗?
我低垂着眼帘,掩去了所有眼色。
「警察怎么还没来?」导演面色极差地问工作人员,副导演看了眼时间,「应该是路上堵车了吧。」
「最近的警局离这也就几公里,就算堵车,过了四十多分钟了也应该到了。」
直播间评论区也在讨论这件事。
【我出去看了眼,今天没堵车啊!】
【我家就在中山小区 B 栋,我妈刚回家跟我说 A 栋那门口停满了警车。】
【真的是奇了怪了,我就在现场跟着警察他们绕着 A 栋转了三圈都没有找到大门入口在哪里。】
……
有个网友说:【这会不会就是鬼打墙啊?】
一言既出,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综艺直播遇到鬼打墙#这一条没过半分钟就冲上了热搜,还惊动了上层。
8
「导演,这个门打不开!」
工作人员用力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导演皱眉。
无论是钥匙,还是撬锁,都没有用。
「我来试试。」楚航站出来,一脚踹到了那个大门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嫣儿颤颤巍巍地说:「为什么踹门没有声音?」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看来踹门不行,连印子都没有。」吴承闻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可是,我哥他是全国武术冠军。」楚晴突然说道,「曾经一脚把 140 斤的男人踹飞一米开外。」
吴承闻没说话了。
就这样厉害的人,都不能在门上留下一个脚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清晰,仿佛是用了某种方法导致的。
「里面的人能听见吗?我们是国家第五部门派来帮助你们的,现在我们把门打开,尽力把你们救出来。」
大多数人面色一喜,终于能出去了。
我摸了摸大门,一触上去仿佛摸到了冰块一样,寒冷刺骨。
「这个门不能开。」我下定义道。
「为什么不能开?」
林嫣儿尖声质问,任谁一天之间经历这些事件都会有些崩溃。
「难道你想我们全部人留在这里,不是被杀人犯杀了,就是被鬼杀了。」
我面色不变地看向导演,语气淡淡:「这门不能开。」
导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为什么这门不能开,你说说理由。」
「这里是鬼楼,一旦门开了,万鬼出笼,外面将会成为人间炼狱。」
「嵇小姐,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和我们开玩笑了,行吗?」吴承闻推了推自己眼镜,不耐烦道。
「谁跟你开玩笑,我们大师只说真话,她说这里是鬼楼,那就是鬼楼。」
王凛凯往前走一步,气势汹汹。
邬庭樾眉眼淡淡,语气毫无波澜地对外边的人喊:「听嵇小姐的,先不开。」
【鬼什么楼啊,2023 年了大哥大姐们,能不能有点常识,这个姓嵇的真当自己是林正英转世?】
【没眼看,连这个长得聪明的帅哥也相信有鬼。】
【呜呜呜,怎么我家邬哥也跟着一起闹啊?!】
话音刚落下没半分钟,大门就被打开了。
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空隙穿了出来,温热的空气一与室内里面的冰冷纠缠在一起随即被吞没。
轰!
大门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无数人冲了出去,两侧的门倏地被撞到墙上。
随着门撞墙的声音变小,室内的冰冷温度一下子就恢复了正常。
从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气宇轩昂地冲大家笑道:「国家第五部门,为大家服务!」
我紧蹙着眉头,走过去厉声问:「你为什么把门打开?」
男子感觉到莫名其妙,忍耐着脾气答:「我把门打开是为了救你们出来。」
「那我们有没有说过不开门?」
男子哑口无言:「我听见了,但是我想把你们救出来。」
门口又走进来许多人,带头的是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他沉默了。
这可是鬼楼,万恶之地。
9
天空中黑气迅速往四周蔓延开来。
万鬼出笼。
走在街上的人们被恶鬼扑食,残肢、血肉铺满了一地,一瞬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现在紧急播报一条新闻,由于不明原因,江宁市南区出现了神秘物体,他们以人为食,请各位紧闭门窗,不要随意出门。」
灰暗的房间,电视上的新闻主持人冷静地重复一遍通知,床上出现咔嚓咔嚓的进食声音,只有眼白的眼睛贪婪地看着电视屏幕中的血肉。
在中心区的大厅里,聚集了一部分第五部门的成员以及灵异综艺的嘉宾和工作人员,门口还有警察站岗。
「现在万鬼出没,你们第五部门就没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丁局长捧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问。
成熟稳重的男人名为顾明晨,他眉头紧皱,徒弟刘轩抢他一步开口:「如果是十几只鬼,我们解决起来绰绰有余,但是丁局,现在在街上的是万鬼,就算我们一打一,我们这里连对方的零头都没有。」
顾明晨深深叹了口气:「难啊,现在就只能等到总部那里再派人手过来。」
「那就让他们快点派过来啊!」
我和顾明晨同时看向空中蔓延开来的黑气,恐怕,还没有等到总部来人,江宁市就成为了人间炼狱。
直播还在继续,因紧急封锁了江宁市,所以市外的人们都还是安全的。
【不是,这些是穿着保安服,工作人员假扮的吧?】
【搞一个综艺,你们还来真的,什么第五部门听都没听过。】
【我刚才打电话给我江宁市的姑姑,没人接,听说不是演戏,你们可以联系下市里的亲戚试试。】
直播间有人动摇了去打电话,有人死活不信坚守着科学,另一半人保持观望态度。
而大厅一度陷入了死寂,只有墙上大屏幕还在滚动,实时更新着死亡人数。
380。
760。
1520。
死亡人数成倍疯狂往上涨。
啪。
一声巨响,不成人样的血肉如同一张面饼一样被拍在了大厅玻璃门上。
大家向外望去,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厉鬼站在门口,见我们看过去还咧开大嘴笑,让人不寒而栗。
「啊——」
胆子小点的人早就尖叫出声,连忙缩到众人身后。
厉鬼手一挥,玻璃门就炸裂开来,他踩着清脆的玻璃声站到了我们对面,黑气褪去露出他的鬼样,是那个烤红薯的老爷爷。
显然,节目组的人都认了出来,林嫣儿看着那面目模糊的鬼脸,感觉到一阵反胃,吃下去的那块红薯仿佛有了生命想窜出来。
她忍受不住,跑到一边吐去了。
厉鬼贪婪地从我们每个人身上扫过,
但凡被他扫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咧开嘴说了一句奇怪语调的话:
「呦西呦西,这些都是食物!」
他把在场的人都当成了他的所属物,转头对后来的一只厉鬼商讨:「我们比一场如何?」
刘轩有点恼火,连忙掏出一张极其宝贵的符纸扔了过去,符纸在鬼身上燃烧起来几秒又迅速熄灭。
看见这一场景,顾明晨脸色一变,这厉鬼绝对杀过超过几千条人命,死后实力才这么强大。
「完了,」他面孔灰白,「江宁要亡了。」
「什么要亡了,」丁局捏了捏手指的茶杯,下令,「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让这些鬼看看我们的实力。」
「是!」
在场的警察纷纷掏出枪,做出准备开打的动作。
我从腰间掏出符纸,递给周围的警察,刚好这个人还是个熟人:「防身用的,你们一人一个。」
闫队郑重地道谢,把符纸一个人一张传了下去,他还十分珍重地把符纸放在了心口的口袋里。
他们一个个冲了上去,与其他鬼打在了一起。
我手腕一转,五指夹着五张符分别打了出去,符纸响起的噼啪声清脆震耳。
有不少鬼不讲武德,对着身后的站在安全地带的人冲了过来,还有的搞偷袭这一招,从天花板上半吊着捞人。
「哥!救我,有鬼啊!」楚晴出声,她的上半身被厉鬼抓到手上,整个人都处于半空之中。
我连忙跳扑过去,扯住她的裤腿顺势往上爬,直至与厉鬼面对面。
厉鬼见有一个生人自投罗网,口水都流了出来,还没有等张嘴,就被一张符纸贴在了脸上,巨大的烧灼感让他痛苦不堪地嗷叫,仿佛整个鬼身都被绳索捆绑着放入火锅里煎煮。
我抱着楚晴安稳地落地,她搂着我的脖子,目光呆呆的,痴痴地问:「我第一次被公主抱,原来月见姐你这么 man 的。」
我低头看她,无奈地笑了笑。
对抗还在继续。
但终究人不敌鬼,再打下去也不是事。
厉鬼对我方的每一击都没有留情,招招致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我拉过来一个工作人员,低语了几句。
她惊诧地看着我,我看着她催促道:「快去。」
打斗僵持着,有一个厉鬼偷偷摸摸地准备袭击邬庭樾,却被一张符纸打在身上炸开的烟雾形成了一
个空间,将厉鬼活活烧成灰烬。
邬庭樾回头看,我面色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
眼见我方就要落了下风,服装组终于拿来了我需要的东西,我连忙把东西摆放在身前,甩出一张五雷符,符纸顿时在空中炸开。
我拿出一张符纸沾了沾地上的糯米和鸡血,放在嘴边几厘米开外,明明是低语,声音却响彻了整个江宁。
「十殿阎罗,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江宁万鬼,听我口号,急急如律令。」
盲目游荡在街道上的无数鬼魂,倏地抬头,看向了声源处。
他们嘴唇嚅动了一下,拖着破破烂烂的鞋子,一步一步前往中心区。
「你在,招鬼?」顾明晨面色大变,死死地盯着我,招鬼可是极其损害人的魂魄。
我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这招,这咒语,是谁教你的?」顾明晨急切地问道,他很确定这个咒语,他一定在那边珍藏书中窥见过一眼,就被师父发现并感叹道:
「这本书里的咒语已经失传已久,只有一点残迹,如果里面的东西都还存在的话,我们华夏玄学一定能屹立东方之林,也不会成为现在的堪堪第三。」
「不是吧,这里都这么多鬼了,你还招其他鬼过来,我们都不够别人鬼分。」刘轩不懂师父的心,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轻蔑嘲讽道。
我没搭理他们,专注地看着门外。
没过半分钟,有人哀嚎:「闫队,我撑不住了。」
闫队胳膊猝不及防被划了一道,他脸冒冷汗,咬牙坚定地说:「撑不下去也得撑,我们要记住,我们的身后是人民。」
他怒吼一声,又继续和厉鬼纠缠了一起。
在场的没有动作的都是一些体弱多病、四肢无力的人。
第五部门的人都已经上去和厉鬼打在一团了。
吴承闻瞅了瞅我,状似好奇地问:「月见,你不是有名的大师,怎么不上去啊?」
我冷冷看了一眼他,语气冰冷:「闭嘴。」
10
门外的身影逐渐清晰,我心一喜,来了。
无数只身着破烂,身体残缺的鬼闯了进来,原先两只带头的厉鬼警戒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看见带头的人高大的身材,不由往后一退,发出桀桀桀的声音。
「萧三林?」厉鬼语调奇怪地说。
不速之客毫无反应。
在场
的人们看见鬼比原先多了一倍,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多埋怨的眼光落在了我身上,我丝毫不在意。
「看这里,」我大喊,「凡忠江宁者听我号令,攻官白裤之人!」
刚才抽空,我还瞅了眼那些厉鬼穿得全都是白色大裤衩,还有一个厉鬼极其不讲究,白色都脏成黑色了,一看就是经常睡地板的。
无数只鬼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身上的黑气逐渐消散,恢复了他们最先的模样。
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黑了,衣服破烂不堪,甚至能看见一排排雪白的骨头,看得出他们生前经历过非人的折磨。
带头的人那个人好像是鬼王,他挠了挠头,转头对着身后的小鬼们嘀咕了几句。
他一声令下,所有身着黄色衣服的鬼都扑向另一波厉鬼们,他们厮打在了一团,我们这边的人都退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看着两个阵营的鬼进行厮杀。
「月见姐,原来你还会招鬼啊。」楚晴搂住我的手肘,夸赞道,「好厉害啊!」
我凝望着黄色衣服的人们,半晌道:「招鬼的成功率通常只有百分之四十九点九,如果他们不想来的话,我是不可能成功招到的。」
「啊,还有这种讲究啊!」楚晴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感叹,「我感觉经历这一番,我都不会怕鬼了。」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就砸了过来,刚好落在楚晴脚边。
我刚想转头和楚晴说话,她人啪唧一下睡地上去了。
我:……
人有时候真的不能立 flag。
打脸是来得很快的。
黄色衣服的鬼们人数是厉鬼们的一半,但是气势浩瀚,打得对方连连败退。
打斗中不见血肉,只见零星的碎骨散落了一地,两边的鬼身上都十分的凄惨。
敌鬼终于抵抗不住,败下阵来。
打斗结束后,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只余几块布料残挂着,大片露出阴森森的骨头,就连脸上都没有了血肉,只有骇人的骷髅头。
哪怕就这样,他们都依旧坚持地往前冲。
11
在江宁市的最边缘。
「你凭什么摸我?」街边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气愤地说。
对面穿得人模人样的中年男子包容地笑着:「小姑娘,你不能无凭无据就说我摸你吧?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学好,与其学画那么浓的妆,不如好好学习,为你的爸妈分担分
担家务。」
「你,你!」女生气得脸都要红了,她想啐上一口,又碍于矜持迟迟不动作。
在场许多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她的短裙,以及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
油腻、猥琐、恶心、嘲讽的目光,在一天之内她体会了个遍。
她听见有人在议论:「看年纪这么小肯定在读高中吧,啧啧,真心疼她爸妈。」
「穿这么骚,不就是给别人摸的吗?」
中年男人也听见了这句话,他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
突然生变,从屋顶扑下一只厉鬼,众人眼睁睁地看见他在中年男人和女生之间迟疑了一秒后,猛然扑向了女生,女生根本来不及逃走直接睁着眼看着对方扑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身着破烂鬼撞向了厉鬼,随即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鬼啊!」四周的人四分五散地逃开了。
女生呆愣地看着鬼把原先那只鬼打成碎片般散开,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靠近女生,女生本能反应往后一退。
鬼似乎知道自己的过界,他无措了一秒,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俺媳妇说,遇见漂亮的女娃都要夸漂亮,你,真漂亮。」
「遇见这种畜生,会反击,你也很勇敢。」
听见鬼夸她的话,女生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去。
她哽咽着说:「谢谢你。」
鬼慌了:「你别哭啊!」
女生问:「你叫什么?」
鬼挠了挠头,动作之间还带着青年人的朝气:「俺叫萧小二,俺媳妇喜欢叫俺萧铁蛋。」
女生扑哧笑出声,眼泪还挂在脸上,「那你挺喜欢你媳妇的,张口闭口就是你媳妇。」
萧小二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一笑,「还没有成亲呢,但是俺还活着的话,那孙女都有你这么大了。」
女生愣住了。
12
大厅里的战局已经结束了。
带头的鬼跨步靠近,距离我还有两三米又停了下来。
我伸手扔出一张符,不远处出现了高高竖立的鬼门。
鬼都没动,等着带头的发令。
他迟迟不肯动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目光似乎带着眷恋,我也没催他,只听他低哑的笑声响起,「变化真大啊。」
他仿佛几十年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了。
眼睛进沙子了,我眨了眨眼睛:「该走了。」
萧三林深深呼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放
下了几十年的执念,他低语:「挺好的,待在这里也怕吓到人,走了好,我们走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鬼门,腰膀挺得直直的,永远也不会弯曲。
身后的鬼们也跟着一个一个进了鬼门。
我们站立在原地,目送他们回家。
就在此时,一只厉鬼冲了上来,身上浓浓的黑气,试图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身影一闪,右手划掌挡在了他们身前,只见白光闪过,巨大的嗡鸣声在耳边嗡嗡作响,我被震退七八步,五脏六腑都感觉被打移位了。
而那只厉鬼也重伤在地,只余堪堪的一魂一魄。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楚晴冲过来扶住我:「月见姐,你没事吧?」
招鬼极其损害身体,但是对于我来说还算撑得住,我摇了摇头,只见有一个男声喊:「小心!」
还有一只厉鬼朝我扑面而来,却被另一个鬼撞开,巨大的冲击致使两个人迅速弹开二米外。
厉鬼同归于尽的力量不可小觑,两只鬼都瘫软在地面上,身体纷纷从脚开始虚化,一点一点消失。
我让楚晴扶着我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大量符纸,不要钱地往鬼身上贴,却被他一把抓住,鬼看着我慢慢摇头,「没用的,我要走了。」
我手一顿,不听不顾地继续救他,「不,你要有三魂七魄去转世。」
鬼见劝我无效,只好腼腆地露出一个笑,挠了挠头,「你认识王小花吗?她是俺未过门的媳妇,你能帮俺去看看她吗?」
「如果她过得好,那就算了,过得不好,看在俺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她,放心绝对不让你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害怕我误会,急忙解释道。
我半晌道,「好。」
「那俺……就回家咯,」萧小二眼前慢慢恍惚,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歌声,他看见他媳妇竖着眉瞪他,盯着漂亮的小脸骂道好你个萧铁蛋又偷偷躲着不见我。
13
结束后网上都炸开了锅,对于此次事件,第五部门要求瞒下来,统一对外口径是剧组正在组织大型拍戏现场。
直播间一群人跑了问我:【大师,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我想了想第五部门刚送给我的一堆养生用品,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不自然地咳了声,「我们大家要相信科学,现在都 2023 年了。」
有一部分观众说:【说了吧,这主播都被警察制裁禁止弄封建迷信,都说真话了。】
我眨了眨眼睛,我可没答有没有鬼。
还有有一部分看透了我的技俩的,也看透了科学的观众应付道: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一周后。
黑白无常走过来问我:「哪一些要送去地狱十八层的?」
我下巴扬了扬身后的厉鬼们:「这些都要。」
「都要?」黑白无常有点惊讶,一查生死谱,诶了一声,「按谱看,他们这一世不可能成为厉鬼啊。明明上辈子该进的畜生道,怎么跑到人道去了?」
「甭管他,全都拖走。」黑无常说。
「你是不是招万鬼了?」白无常问。
我点了点头,黑白无常惊诧地看我,似乎惊讶我招完鬼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我招鬼借了点这些厉鬼的气运,没关系吧?」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没事,他们做畜生也用不着气运。」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领头的那一个厉鬼说:「这一个,让他十八层每一层都住上一遍。」
黑白无常和我是老熟人了,他们调侃道:「月见,还得是你。」
14
鬼楼的鬼都不见了,那自然也不会继续吸取养分,成为了普通的住宅。
那进了鬼楼就没有出现过的人都发现在第四层好好地躺着,经过鬼楼一遭,警方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们慌不择路地把自己隐瞒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一说,全都震惊了。
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全都犯下过命案,不是烧杀抢掠就是奸淫妇女。
统统都关进了局子,该坐牢的坐牢,该枪毙的枪毙。
至于何敬,在第三层的一个房间也发现了他。
他还活着,之前的死相是萧三林用的障眼法,本来他该被厉鬼杀的,但却被保护了下来。
警察在何敬家的冰箱里发现了妻子侯茜的尸体,在何敬被带走之前,我打算让侯茜身上不留污点,不成为别人口中的桃色新闻。
她应该干干净净地走。
我对他说:「你的妻子没有出轨,那个道士是你对家找来的骗子。」
他愣住了。
「对了,你还有个不足三月就腹死胎中的孩子。」
身后传来男人疯狂的哀嚎,他一直挺直的肩膀终于耷拉下来,如大树坍塌,失去了生命。
他痛苦不堪地忏悔自己,说不应该相信别人的话。
有时候别人的话只是导火索,真正行动起来是因为早有预谋。
哪怕他现在真正地后悔了,可又能怎样呢。
鳄鱼的眼泪罢了。
15
我算出了王小花身处何处,她竟就在中山小区 B 栋。
听说,她是个寡妇,丈夫在几十年前就去世了,然后一直没有再嫁,到了四十多岁后收养了一个孤儿,两母女俩相依为命活到了现在。
我悄悄敲了她的门,门打开,是一个满鬓白发,面容慈祥的老人家,依稀能透过现在看出她当年的美貌。
她步伐蹒跚,温和地笑着:「丫头,你找谁?」
我看得出她过得还不错,递给她一个东西,就走了。
是萧小二最后给我的木簪子,好像是他亲手刻的。
身后的老人家一愣,颤颤巍巍地抚摸着手上的木簪子,动作温柔到怕下一秒簪子就不见了。
我走到楼底时,突然听见一声无助的哭喊,直至几分钟后才停息。
当晚,B 栋就挂上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