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皇姐设计,成为京都妓寨里最低贱的玩物。
重生回花朝会的那一天,我突然悟了——
凭什么我要做那委曲求全、乖乖听话的垫脚石?
这大周的皇位,难道我高阳坐不得?
1
燥热的七月,蝉音扰人。
我命人送上一碗酸梅汤,却不防一双纤纤玉手忽地扫过,掀翻了瓷碗。
那是越窑上供的青瓷,就这么碎了,真是可惜啊!
我抬起头,看见皇姐昭阳怒气腾腾的脸。
「高阳,瞧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花朝会全被你毁了,父皇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我朝开明,入仕除了三年一次的恩科还有举荐,每五年才有一次的花朝会便是同台竞技之所。
我摆摆手,呵退了随从。
「皇姐说的是陈明轩的事?」
陈明轩是礼部侍郎的庶长子,仗着一副好皮囊竟然在花朝会上越矩,欲与我私下交流获得举荐资格。
我当场呵退他,还将他革除仕子名单,无缘本次举荐。
陈明轩颜面尽失,竟当场要死要活,最终被我以藐视皇权之罪杖责十棍,拖了出去。
我摊了摊手:「陈明轩是皇姐你的人吧?」
「你什么意思?」
「正因是皇姐举荐的,本宫才高看他一眼。不想他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不安心比试,却处心积虑想些歪门邪路。本宫受命担任花朝会的主考,又涉及皇姐名誉,自然不会徇私舞弊,革去他的资格以正视听,何错之有?」
昭阳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倒是公正,可那陈明轩回府后以死明志正在绝食。若是他真的被你逼死了……呵呵,朝臣之子被你当众羞辱逼迫致死,你想想父皇会如何罚你吧?」
我挑了挑眉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她立刻道:「你若有悔意,本宫就与你舍了这面子,替你约见一番,你当面向陈明轩道歉便是。」
「皇姐不是说笑吧?」我冷了脸,「高阳乃是公主,公主为君,他陈明轩又算什么东西?莫说他无功名在身,就算是朝臣,又哪有君向臣道歉的道理?」
昭阳一噎,却冷笑一声:「那你就放任他去死?好,本宫会与三弟一起将事情原原本本禀告给父皇,你就等着吧。」
我脸色一冷:「那最好陈明轩快点去死。若是没死,那本宫还可反告你与萧宸蓄意诬陷。」
「你,你真的是没救了!」昭阳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放了几句狠话跺脚而去。
2
我命人又送来一碗酸梅汤。
前世,就在花朝会上,昭阳的爪牙陈明轩,用一碗下了药的酸梅汤与我套近乎,最终让我清白尽失,沦落魔窟。
他殷勤地向昭阳汇报:「臣已将她毒哑,日后,她就是妓寨里最低贱的玩物。」
我愤怒、疯狂,却换来一顿又一顿花样百出的毒打和折磨。
再后来,破败的身体已经再难承受凌辱的时候,陈明轩受命打断我的四肢,将我扔在了京中最阴暗的小巷里……
我本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若不是想求个公道,怎会忍辱负重苟活到最后一刻?
可惜,当我的容貌被有心人注意的时候,父皇甚至没有遣人来看我一眼,就对外宣称:高阳公主早已病逝,至于我,只是个长相有些相像的低贱妓子。
最后,看够好戏的昭阳「好心地」送了我一程,亲自动手给我贴上了加官。
她要亲眼看着我死,还要永远留下我死前的绝望和痛苦。
如今,陈明轩未能成事,她却不一定会收手。
3
昭阳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们虽非一母同胞,但都是父皇的血脉,她何至于残忍如此?
重生回花朝会那一天,看着宴会上各类意气风发的仕子,我突然悟了。
这一切虽是昭阳策划,但却是父皇默认甚至乐于见成的。
父皇年老,后宫佳丽三千,却子嗣单薄。成年的不过昭阳、我和皇弟萧宸三人,均参与朝政,不分上下。
我虽是皇后所出,母后却早早去世,父皇表面给我无上尊荣,但若论真心,怕是对青梅竹马的全贵妃所生的昭阳和萧宸才是真正刻在骨子里的喜爱。
本届花朝会的主考,昭阳本是志在必得,她占着长姐的名头,母妃全贵妃又是后宫第一人,自是觉得高我一等。
只是前朝大臣却不同意,除了我是中宫所出,更因为我的背后是掌握大周百万兵马的傅家。
可糟就糟在这里。
父皇为君,他可以无所谓哪个女儿成为主考,但却不能为情势所逼非要选我。
可惜我前世并未想通这点,见父皇委派,不加推辞便应下此事。
他要我屈居于那对姐弟之后,我却不长眼抢了不该抢的东西。
昭阳那么容易就通过陈明轩将我掳走,父皇岂能不知?
我越想越心寒,却面上不显,只是漫不经心地将前世昭阳看重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地从名单上画去。
又将她前世收拢不得,在其科举入仕后又费力打压的几个人圈了出来,这几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一次,我要他们为我所用。
花朝会后,我将定好的名单送到了吏部。
举荐名单一出,父皇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我。
4
「高阳,花朝会的事情,你有何想说的?」
昭阳和萧宸早已立于殿前,我未到之时,不知他们向父皇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并不好。
想清前世的事情后,我对他并无期盼,也就谈不上伤心,只一一陈述了事实。
「而今礼部尚书空缺,朕属意陈卿,这个关口,你何故与他的儿子置气?」
他捏了捏额角:「你是公主,更该礼贤下士。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骄纵,打人不打脸,一碗酸梅汤而已,不喝便不喝。盖到臣子脸上,也就只有你跋扈到家了才做得出来。」
他一锤定音:「吏部名单已出,朝令夕改不成体统,这件事便罢了。至于陈家那小子,就听你皇姐的,你亲自登门去道个歉,莫真的让人莫名亡故,闹大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萧宸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昭阳却有些兴致缺缺。毕竟比起后者,更改举荐名单方便她安插人脉才更重要。
可是父皇的旨意她不敢不听,只上前两步委屈道:「父皇,好好的花朝会全给高阳毁了,那去宣入仕者觐见的事您可不能再给她了。」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这是想借机收拢人心呢。
眼看父皇就要点头答应,我抬起头:「父皇,儿臣不服!高阳不过循礼训斥了那姓陈的几句,凭什么要辱没自己登门道歉?莫说他还没死,就算死了也与高阳无关。」
「高阳,父皇面前,你还敢放肆?」昭阳一脸怒容,急得眼圈都红了,「父皇,都怪儿臣没教好妹妹,高阳洒脱惯了,这才口无遮拦……」
她想博父皇好感,我却不愿意继续与她虚与委蛇,早晚都要撕破脸的,又何必装?
我脊背挺得笔直,不待父皇发怒就直言道:「去岁三月琼林宴后,新科探花的妹妹莫名投缳自尽的事,不知父皇可还记得?」
昭阳脸色大变:「高阳,你胡言乱语什么?」
5
探花郎妹妹一事她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防我竟知其内幕。
去年恩科大考后,父皇设琼林宴,宴上昭阳长公主以一曲新词惊艳全场,名扬天下。
无人知晓那首词是新科探花郎的胞妹所作,是昭阳抢了来,变成了自己的。
那探花郎攀附权贵,他的妹妹却是个心气高的,当夜便自尽身亡。
我却没有回她,只面朝父皇深深拜下:「父皇,皇姐一念之差,致人身亡。同是父皇的女儿,那么大的过失皇姐都未曾登门道歉,为何儿臣就要去?高阳不服!」
昭阳的手上并不干净,暗卫给我的信息可不止这一桩,但在父皇面前,她一直是惹人怜爱的乖女模样,随便扯出一件已经够她慌乱的了。
她立刻跪倒,抓住父皇的衣摆叫屈:「父皇,儿臣,儿臣不是有心的……」
我看着父皇蠕动的嘴唇和眼中的怒其不争,心下了然——
父皇是知道那件事的,他宠爱昭阳,却恼怒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认了,如此他便不好再明着偏袒。
「罢了罢了,都是朕的好女儿,怎好受这等委屈?那陈明轩自视甚高,不遵礼法,死不足惜。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
他绝口不提昭阳逼死人的往事,只是和稀泥。
似乎怕我继续追究或是再吐出些昭阳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鱼肉百姓的事情,他反手将宣召入仕者觐见的事交给了我。
出了殿,昭阳红着眼眶,愤恨地看着我:「高阳,这件事没完!」
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萧宸,我无辜地笑了笑。
好姐姐,比起你前世所为,这才哪到哪啊?
6
为表恩宠,举荐入仕者会获得宣召觐见的机会。
只是我没想到,传闻中正「一心求死」的陈明轩也会出现在国子监。
他混在一群人之中,待我宣读完旨意,众人拜倒之际,他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臣要举报!高阳公主收受贿赂,保送季明州,挤占名额。」
季明州是我特意添在榜首的一人,明面上,他是扬州首富之子,代表着江南盐商的雄厚财力。
暗地里,他是当世鸿儒周夫子的关门弟子,满腹经纶,尽是治国安邦之道。
前世,昭阳只知其背后财力,收拢不得便设计断其仕途,季明州心灰意冷返回江南。
待其真实身份传出,昭阳后悔莫及,再负荆请罪却怎么也请不回他了。
此刻,陈明轩当众举报,说我收受季明州的贿赂,怕也是以为他空有黄白之物,并无真才实学吧。
季明州轻皱眉角:「陈公子,无凭无据,莫要血口喷人。」
陈明轩却昂着头:「血口喷人?季明州,你除了满身铜臭,又有何才德?若不是高阳公主授意,你配居榜首?」
季明州低调,众人不知其来历,虽对其榜首之位也颇有微词,但不敢明言。
此刻陈明轩挑破这事,大家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扬了扬唇角:「季明州任榜首的确是本宫授意?怎么,你一个落选者不服?」
「你们都听到了吧?高阳公主亲口承认,这分明是徇私舞弊。」陈明轩激动得面红脖子粗,大声道,「公主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话音刚落,我的好皇姐昭阳与皇弟萧宸跟算准了时间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国子监。
7
「求二位殿下为我等做主,求个公道啊!」陈明轩立马扑到他们跟前。
「高阳,父皇信任你,才将花朝会主考一职交由你。没想到你竟中饱私囊,私下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这等欺君大罪,你认是不认?」
看着昭阳大义灭亲的凛然模样,我环顾四周,嗤笑一声:「你们来得倒真是巧,季明州不配,难道这个栽赃陷害、恶意造谣的人就配吗?」
昭阳一脸怒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牙尖嘴利。」
她看了一眼季明州,随即转向随我一同来宣旨的吏部尚书葛莱:「葛大人,今日之事你已知始末。稍后还请您随本宫一道,在圣上面前做个见证。」
葛莱向来严谨公正,也是个吹毛求疵之人。
想来昭阳和陈明轩选这时候检举,正是看重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而有他作证,父皇定会重责于我。
季明州眉头皱得更紧,正欲上前说话,我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葛大人,昭阳公主相邀,您倒是说句话呀。」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葛莱。这位掌管天下官吏的尚书,我不信他不知道季明州真正的身份。
昭阳还趾高气昂地等着葛莱帮腔,却不防他朝我一拜,随即道:「季明州乃是周夫子得意门生,其学识才能在众人之中应为榜首。」
陈明轩和昭阳的脸色立马变了。
周夫子的名头一出,谁敢说季明州无真才实学?
我瞧了瞧昭阳几乎挂不住的脸,拍了拍手:「来人,陈明轩无凭无据诬陷本宫,中伤他人,将他拿下,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上次花朝会,为避免打草惊蛇,我才未对陈明轩重罚,不想他竟还贼心不死。
他养尊处优,五十大板下去,那副薄弱的身子骨必落伤残。而且当众行刑,他最看重的脸面荡然无存。
他急得连声道:「等,等等,我,我没有,没有存心诬告……」
「还敢狡辩,不是存心,难道还是旁人指使?」
慌乱间,他大声应道:「是,是昭阳公主!」
8
「啪!啪!啪!」不等昭阳发话,其随从已经左右开弓,赏了陈明轩好几个巴掌。
「攀扯殿下,你不想活了吗?」她的随从恶狠狠道。
陈明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青白,而紧闭的唇角已被扇出了血迹。
「是,是我开罪了高阳公主,被其除名心怀不满,才有此举。」他死死咬着牙关,以头触地求饶道,「方才一时糊涂口无遮拦,请殿下恕罪,原谅在下的一念之差。」
昭阳没有说话,脸色极差。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纵使陈明轩改口,当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已经明明白白落在大家耳中。
我漫不经心地挥了挥袖子:「皇姐,看来这厮不仅嫉恨于我恶意诬陷,还妄想挑拨你我姐妹感情,你看……」
「此等小人,五十大板实则是便宜他了。」昭阳咬牙切齿,「既然他生了一条好舌头,就剪掉他的舌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陈明轩吓得瘫坐在地,昭阳的人上前,想要将他拖下去。
这时候,一直隐在昭阳身后默不作声的萧宸忽然动了。
9
「皇姐,他到底是礼部侍郎的儿子,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就免了这剪舌之刑吧。」
萧宸生得瘦弱,又一直藏在昭阳身后,并不显山露水。这回挺直了脊背,竟是比昭阳还高出一头。
「陈明轩虽是犯下大罪,但剪舌折损肢体,又太过血腥,皇姐,我看还是莫要吓坏了新晋的仕子们。」
他如沐春风的声音甚是和煦,且施恩者本就比施威者更易占取道德高地,我看见在场不少人都对他露出几许好感来。
陈明轩更是忙不迭地抱住萧宸的腿,慌乱地磕着头:「谢殿下,谢殿下!」
没有人注意到,昭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扬起唇角:「罢了,有皇姐在,本宫也懒得多管闲事,人就交给皇姐处置吧。难得周夫子的传人在,诸位不如与本宫一起听听季卿的讲学吧。」
眼下场景尴尬,我一发话,众人忙领命,只留昭阳姐弟和陈明轩在场。
陈明轩废了。
若是萧宸不为他求情,我想昭阳还会想办法保下他,那些明面上的惩罚,不过是做给我看的。
萧宸却故意出面求情。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无私,为了在众人面前博一个好名声,她必会严惩陈明轩。
果真,不多时传来消息。
昭阳动了真怒,不管萧宸劝说,坚持行刑,陈明轩被剪去半截舌头,还结结实实挨了五十大板,估计下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端坐高堂,听着讲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却见讲台上的季明州轻轻抬眸看向了我,如云上公子般不染尘埃的男人依旧轻锁着眉头,似乎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10
陈明轩一事后,昭阳和萧宸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皇弟萧宸是父皇唯一长成的儿子,他比昭阳小四岁,向来喜欢亦步亦趋跟在皇姐身后。
只是,没有人会甘愿永远隐在身后。
朝堂内外,萧宸开始屡屡出头表现,抢了不少昭阳的风头。
昭阳曾经有多信任他、宠溺他,如今就有多防备他、忌惮他。
而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我。
前世,我被刻意送到不同男人身边巴结侍奉。陈明轩不敢言明我就是高阳公主,只对外介绍我是他重金寻觅,与高阳容貌相似的尤物。
因口不能言,又肖似公主,那些男人在床笫之间对我极尽折辱,却也大言不惭地透露了诸多消息。
比如昭阳野心勃勃,想成为大周第一个皇太女。
又比如萧宸表面顺从昭阳,暗地里却对这个霸道的姐姐甚是厌烦,在全贵妃支持下,已经布局悄无声息地收拢了昭阳许多势力。
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内斗,高阳公主都是第一个要被除去的。
「所以,就算你真的是高阳,如今啊,也只能是假的。」其中一个男人曾经醉醺醺地钳着我的下巴,眼中满是恶意的嘲弄。
……
既然如此,重来一回,坐上那个位子的人,为何不能是我自己?
被动挨打可不是我的风格。
原来,昭阳想要的从来不是当新皇所谓的姐姐,而萧宸也从未真正臣服于她。
那我就帮他们一把,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一回,换我做幕后人。
11
我将近年来收罗的昭阳的各种恶迹,秘密送给了萧宸。
其他欺男霸女的事情倒也罢了,得了昭阳暗中勾结镇国将军意图掌控军权的那条线索,我不信他能按捺得住。
果真,没过多久,御史弹劾昭阳公主的折子就如雪花一般递到了圣上的案头。
事关政权稳定,又证据确凿,纵使全贵妃装模作样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父皇还是下令褫夺昭阳封号,将其贬为庶人。
而我安排了人手,一边在各种场合大力吹捧萧宸才干过人,一边在京都散布他当机立断,大义灭亲,是为大周之幸的消息。
萧宸在民间的威望一时涨到了顶峰。
他更加得意自己的果断和迅速,却不知其没有丝毫犹豫就背弃血亲,将昭阳彻底拉下马,也寒了不少人的心。
随即,我又扭转舆论导向,在各种渠道宣扬自己的才名和仁德。
「虽说三皇子魄力过人,可那位毕竟是他的嫡亲胞姐,且对他处处关照,反之他如此落井下石不近人情,恐非堪当大任之人。」
「要我说,高阳公主身份高贵,又颇具贤德。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之前她献上的水患治理之策,以及农令都被直接采用推广了,你们猜圣上会不会更属意于她呢?」
「哈哈哈,这哪是我等小民能猜到的?只可惜高阳公主是女儿身,否则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呢。」
「嗐,你怎生这番迂腐?只要于江山社稷有益,又何论坐上那位置的是男是女?」
……
这些话传到萧宸耳里,据说他气得差点直接踹死了一个小厮。
这事又被御史捅到圣前,父皇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12
我先去看了昭阳。
她被贬后被逐出公主府,但全贵妃还是不忍心,私下悄悄在接济她。
我拦下那些接济,把她堵在了一处破庙里。
「高阳,是你,肯定是你。萧宸是本宫的亲弟弟,他怎么会背叛本宫?我是父皇的长女,他又怎么忍心将我一贬到底?一定是你从中挑唆,你这个贱人!」
她被我的侍从按在地上,一双眼睛却似要喷出火来。
看着她鬓发散乱、毫无仪态可言的泼妇模样,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我蹲下身子,凑近了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花朝会上,陈明轩手中的那碗酸梅汤你想不想喝一碗?」
她一愣,随即阴鸷地笑了起来:「高阳,若是花朝会上,陈明轩得手了,该跌落泥潭的就是你。本宫会毒哑你,将你送到最低贱的妓寨去……呵呵,只可惜,那碗汤你没有喝下去。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本宫就赢了。」
上辈子,你真的赢了。
她开始恶毒地咒骂,极尽奚落和嘲讽。
直到她骂累了,大口喘着气的时候,我甩了甩袖子,拿起了一把剪刀。
冰冷的、锋利的刀刃,触碰到昭阳脸上时,她方才的嚣张和厉害全都不见了。她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和惶恐:「你要干什么?你敢动我,父皇和母妃不会放过你的。」
她被贬为庶人,却还敢在我面前一直口无遮拦,不过是自认吃定了我,赌我不敢伤她一分一毫。
可是,她口中的父皇母妃我都准备去讨公道,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刚才你骂得很好,应是把今生能想到的词都骂完了吧?既然如此,往后,你这条舌头也用不着了。」
我令侍卫钳住她的下巴,在她痛苦的哀号声中,亲手绞碎了她的舌头。
13
血红色的泡泡和碎肉布满了双手,漫天的红色让我似乎回到了前世濒死的那一刻。
断肢凌辱之痛深入骨髓,我努力活着,撑着的一口气,却在昭阳一句「卑贱之人,岂可存活于世辱没高阳名声?赐贴加官!」中溃散一空。
我曾经以为是血脉至亲的人,亲手给我贴上了第一层加官。
我看不见她做这件事时候的表情,只清楚地听见她平稳无比的呼吸,感受到她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双手。
「论及心狠,本宫终究还是不及你。」我甩开剪刀,吩咐左右道,「给她医好伤口,送到陈家。就说我保媒,给陈明轩送一位夫人。」
陈明轩那样的人,自傲又自负,已经残了废了的他,得了成为庶民的昭阳,只会把自己往日受的折辱更加疯狂地报复回来。
昭阳重用过他,自然知道那个人是什么德行,她口中鲜血横溢,不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她的愤恨慢慢褪去,带着难得的祈求和卑微,却在看见我的冷漠后慢慢化为绝望。
「你……不得……好死……」她发出残破的诅咒声,我却面无表情。
不得好死吗?
我已经经历过了。
14
在那之后,我挑了一个好日子,亲自给季明州送去了滇北的新茶。
不同于江南茶水的温润绵柔,这种长在苦寒之地的茶水入口微涩,只有细酌才能品出余味的回甘。
作为周夫子的传人,季明州进入朝堂后立刻备受父皇赏识,成为股肱之臣。
见到我来,他并不意外,只垂下眼眸:「公主所求之事,恕季某有心无力。」
「先生若是有心,怎会无力?」我亲自为他斟上茶水,「还是先生也认为女子生来便不如男?」
他没有说话,只眉心轻蹙,翻看着案边一卷卷策论,那是我夜以继日,好不容易才赶出来的。
自幼,太傅便说,我的学识才干,在一众皇子皇女中最为出色。
只可惜,中宫所出,并非皇子。
是啊,幸好我非皇子,否则怕是不等我长成,就遭了毒手。
但就算我非皇子,在昭阳有心参政,我亦同步进入朝堂后,就成为他们眼中非除去不可的对手。
我浅酌着茶水,静静等待季明州看完。
近年来,父皇日渐年老昏聩,大周虽未至江河日下的地步,但也急需一个光风霁月的继承人。
而我,当是最好的人选。
两刻钟后,季明州长叹了一口气,收下了我的茶,恭恭敬敬地将我送至门口。
「他日,先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我向他承诺。
季明州站在了我这一边,由我举荐的诸君也都按照我的布排,稳稳当当地步入朝堂之中。
15
不久后,父皇单独召见了我。
「父皇老了,大周的未来还要靠你们。」他整个人伏在案后,只余一双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高阳,你是女子,要安分守己,莫要一时糊涂,走了昭阳的老路。」
他知道我干了什么。
但他老了,抑或是对昭阳和萧宸的失望,抑或是对我背后傅家的忌惮,也或许是他根本就懒得节外生枝。
总之,他默许我暗中动些小手脚,但还是忍不住耳提面命警告我一番。
在他的心里,那个位子当是萧宸的,也许也曾经可以是昭阳的,但绝不会是留有傅家血脉的我。
重生回来,我终于看清了前世未曾看清的事实。
无论我如何优秀,他的心天生就是偏的。
他想要傅家的势力,委屈自己迎娶了母后,所以上位后,他要竭尽所能补偿挚爱全贵妃。
而全贵妃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好大儿。
至于昭阳,不过是她用来为儿子铺路,为防备我而设的棋子。
可惜萧宸被压制得太久了,久到已经等不及那些步步为营的部署。
他急不可耐地展现自己,生生折断了原是为了庇护他的羽翼。
儿子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全贵妃此刻也成了弦上的箭,不得不发。
我抿了抿唇角,乖顺地跪伏在地上:「父皇,儿臣是您的女儿,是大周的公主,儿臣绝不会容许自己犯糊涂的。」
我当然不能糊涂,更不能心软。
在父皇将信将疑的眼光中,我献上了傅家的兵符。
父皇先是怔愣,然后是狂喜:「高阳,你果真是朕的好女儿。赏,朕要重重赏赐于你!」
我拒绝了任何赏赐,只求能时时出入禁宫,常伴父皇左右。
他果真老了,也是自负,竟然因为一块并不被傅家军认可的兵符,就对我隔阂全消。
等到全贵妃和萧宸知道消息的时候,父皇已经被我哄着喝下了药,只认我一个人。
16
当萧宸接到封王外放的圣旨时,整个人都癫狂了。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将我外放?肯定是高阳那个贱人,假传圣旨。」他撕毁了圣旨,提着剑就闯了宫。
彼时,父皇没有吃药,正难得清明。
我还特地请了太师太傅,以及季明州等几位新晋青年才俊,在共商国是。
禁军押着萧宸进来的时候,父皇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孽障,孽障!你佩剑闯宫,意欲何为?」
皇室家丑怎可外扬,一众大臣不敢久待,纷纷告退。
临走时,季明州微不可察地向我点了点头。
「父皇,您息怒!」我挥退了室内服侍的众人,贴心地为他奉上了加料的茶水。
几刻钟后,皇子萧宸,抗旨不遵,忤逆犯上,令幽禁终身的消息传遍朝野。
全贵妃披头散发,哭到殿前,却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
「高阳,是你,是你蛊惑圣心,污蔑我儿。」她抬手想来挠我的脸,却不防禁军统领径直上前,护在我身前。
「因萧宸一事,父皇伤心至极,已特意下旨,封本宫为皇太女,代管朝政。贵妃娘娘,你为父皇嫔妃,因安于后宫,此处, 非你能来的地方。」
我抬了抬手,立刻又宫女太监上前:「娘娘,您还是请回吧。」
全贵妃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咒骂的话还没吐出口,已经被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拦住了。
「娘娘,圣上原是要连您一起降罪的,多亏殿下帮您求情, 才未曾牵连于您啊。」
萧宸摆脱了多年的压制, 近来甚是张狂。
全贵妃不是不信他会闯宫,只是不信父皇会如此绝情。
佩剑闯宫,往大了说其实是挑战皇权的死罪。
全贵妃也明白这一点,再听那太监的话, 脸色立马灰败了下去, 却不依不饶非要见父皇一面。
我不堪其扰,干脆命人将她直接送了回去,无召不得出。
皇宫里, 向来是强者为尊。
这些日子, 父皇已对外展现了对我的无限宠信, 这些旁边侍候的, 不明原因,却本能地服从皇权, 对我极尽臣服,不敢有贰,立马照做了下去。
前朝自然也有人对我任皇太女的事颇有微词, 可萧宸闯宫有大臣作证,其余皇子年幼,不堪大任。
加之我外有傅家军镇守边疆, 内有季明州等谋士安定朝堂,我的皇太女之位也越来越稳当。
17
一年后,我逼着父皇禅让退位, 正式登基,成为大周第一位女皇。
彼时,全贵妃一直不忿, 为了让她有点正事可做, 我特地在深宫中独立门院, 成全她与我父皇妃做对「寻常的恩爱夫妻」, 还将萧宸放到他们身边「承欢膝下」。
至于昭阳, 她早就被陈明轩挑断手筋脚筋, 被关在了陈府后院的马厩里。
我让太医用药,保持她的清明, 让她时刻活在清醒的痛苦里。
而陈明轩,为惩治他动用私刑, 我命人打断了他手脚,日日束着脖子,拖行着游街示众, 受人辱骂。
再后来, 政务繁忙,我再也无暇顾及他们许多。
我没有骗季明州,在我的治理下, 往后数年,大周海晏河清,一片盛世清明。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