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核污染水的排放，地球的陆地面积已不足五分之一。
天灾不断，深海的居民们走上岸，开始对人类的复仇。
我从末世走来，成为了一名灾害的信使。
可是，仅凭这样，就能阻止文明的覆灭吗？
1
核污染水排放的第七年，罪魁祸首从一开始的满口道歉，到如今的理直气壮，转变不可谓不快，人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那天，我正在睡梦当中，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噩梦——海里的「居民」走上岸，他们奇形怪状，全身上下流着脓水，恶臭仿佛就在我面前。
一声巨大的警报声响彻黑夜，我从睡梦之中惊醒，转头望向窗外——今夜漆黑无月，海里的怪物走上岸。
所幸国家对此早有防备，举全国之力修建了避难所，但在天灾和人祸面前，这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我的亲人也死在频繁的灾难之中，我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那年我刚刚上大学。
在第三次地震来临前，我发现自己能够提前感知灾难，随后得知，有这种能力的不止我一个。
也许是上天的恩赐，也许是被污染，我们这些人给了人类喘息的机会。
公元 2031 年，我成为一名灾难信使。
2
「阿宁——」年长的信使抛给我一瓶纯净水，「歇会儿吧。」
我坐在废墟之上，将水瓶夹在双腿中间，咬着绷带给手臂包扎：「谢了，李哥！」
「这里已经勘测完成了，没有灾难的迹象。」李哥点燃一支烟，这在末世可是好东西，他咬着烟头，对我说，「要不要跟着队伍？」
我摇摇头，给伤口打好结：「不了，上面希望我去海边，那边有个信使要退下来了。」
李哥惆怅地吞云吐雾：「年轻嘞……我们这些，哪里敢咯！」
现在海边已经成为了最危险的地方，不仅有海里的怪物，还有变幻无常的天气和灾难，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我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半瓶水，长出一口气：「你们有家室，我无父无母的，死了就死了呗！」
一支烟很快就燃尽了，李哥猛吸几口，不舍地按灭烟头：「队里几个娃子都喜欢你嘞，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我撑着膝盖站起身：「哪儿有时间想那些七的八的，跑赢天灾再说！」
李哥笑呵呵地点头：「也是也是，那几个娃子跑不过你，不行的！」
「我就不回基地了，去海边！」我朝李哥挥手告别，坐上自己的小电驴，单手发动。
末世也让科技疯狂发展，我这小电驴就是华国科学院的最新产品，能耗低速度快，堪比高铁。
我要去的是南海，C 市离得比较远，预计要骑三天，中途还要补充一次能源。哦、伤口也要换药。
夜幕降临，我找到地图上所说的安全屋，推门走进，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我连忙退出去，先让里面通通风。
安全屋的前身是一家药房，药架上已经没什么药了，唯二的医用酒精一看日期已经过期了，绷带受潮发霉。不过我在柜台下面找到了一碗泡面，离过期还有三天，不幸中的万幸。
一边烧水，我一边解下绷带，烧热匕首，面不改色地挥刀切断了伤口中新长出来的肉芽，它们掉在地上，生命力十分顽强地蠕动，被我一脚踩死。
被那些怪物攻击留下的伤口大多是这样的，抵抗力低下的，肉芽会扎根在伤口之中，然后顺着肌肉的纹理一路深入，我见过最恶心的是从嘴里钻出来，然后整个人像爆米花一样爆开，肉芽疯长，彻底淹没一栋商场，成为怪物的巢穴。当时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斩草除根，以至于我半年都不想吃魔芋和西兰花。
但信使体质特殊，再加上特效药，只要及时处理就行了。我重新包扎好伤口，转头开始泡面。
面刚泡软，第一口还在嘴边，我的小拇指就轻微地颤抖起来，我无奈放下泡面，从屁股底下掏出武器。
「我还是伤员呢！要不要这么倒霉？」我嘟囔着，身心开始警戒。
一道求救声由远及近，我快步走到门边，靠在墙上准备攻击。
「救命、救命！」
人不是走进来的，也不是跑进来的，是飞进来了，玻璃都给他干碎了！一道伟岸的身影随之跳进来，尾巴在地面上重重甩出一条三米多长的裂痕。
我倒吸一口冷气，要一个柔弱的信使去对付这么个蜥蜴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救救我！救救我！」那个男人脸色苍白地对我大喊，「你不是信使吗？保护我！快——」
我不禁默然，谁都没有职责去保护谁，再说我是信使，主要任务是传递灾难的信息。
蜥蜴人的黄绿色眼珠转动，似乎在考虑先吃谁比较好，最后，它看向了原先追逐的猎物，然后扑向我。
我：「？」
矮身躲过爱的抱抱，我举起枪对准蜥蜴人的脑袋连开数枪。
嘭嘭嘭——
弹壳从对方的背上滚落下来，连头皮都没有擦破，我不禁尴尬地笑了笑：「您看我这力道咋样，舒服吧？」
回答我的是一条有力的尾巴。
眼疾手快抱住尾巴，一股腐臭钻进鼻腔，我忍住呕吐的冲动，从战术靴里掏出一枚黑色的小棍，手一甩，一柄闪着寒光的障刀刹那间直直插进尾巴根。
带着腐蚀性的腥臭绿色血液喷了我一脸，我转动刀柄，手背青筋暴起，硬生生切断了蜥蜴人的尾巴。
尖厉的惨叫撞击着耳膜，我松开手在地上滚了几圈，抱着脑袋躲开对方发疯的攻击。被忽略的男人也发出惊恐的尖叫，慌乱地爬到柜台底下藏好，顺便打翻了我的宵夜。
「我去，你有没有公德心啊！」我大吼一声，「老娘的宵夜！」
男人并不理会我撕心裂肺的质问，一味地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
我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蜥蜴人身上，其实我也分不出到底是不是蜥蜴，只是将所有长尾巴的人形怪都叫作蜥蜴人。
比如有壳的叫乌龟人，有触须的叫章鱼人或者水母人，眼睛很多的就叫苍蝇人……
蜥蜴人警惕地打量着我，似乎在考虑值不值得为了填饱肚子而丧命。
「蜥蜴哥，打个商量，我不打你你也别打我，换个地儿捕食呗？」我不死心地试图和对方交谈。
到现在为止，人类从来没有成功和海洋交流过，我也试过和那些强大的「客人们」交流，但无一例外，它们都对人类怀揣着强烈的憎恨，恨不得生啖其肉，不管听不听得懂，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一见面就开干。
眼前这个也是如此，它怨毒地朝我扑过来，我长叹一声，同样迎上。
3
「出来。」我敲敲柜台表面。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底下钻出来，见危机解除，连一句谢谢也没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泡面，理直气壮地对我说：「还有没有？给我！」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我吃的！」男人气焰嚣张地重复。
我无奈擦干净脸上的污血，握着枪顶在对方脑门儿上：「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男人瞬间哑声，惊恐地看着我。
我用枪口对着他的额头：「这就对了吗，客气点，嗯？」
男人忙不迭点头。
泡面摔了，烧水壶破了，夜宵没得吃了，我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勉强填饱肚子，然后将碎末扔给男人。
末世条件就那样，压缩饼干又干又涩，还一股土味儿，主打一个难以下咽，但男人却虔诚地捧着那一点点碎末，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品尝。
我咬着手电筒开始解剖蜥蜴人的尸体。
刚才的子弹一点痕迹都没有在它的身上留下，要知道给我配备的是最先进的技术，居然连破防都做不到！新材料新技术打造的冷兵器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削断一条尾巴，刺进咽喉的那一刀更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也是歇了很久才有力气解剖的。
「你和我，心连心……」我捧着一颗比我两只手还要大的心脏，拍照发给了远在 A 市的研究院。
接着是肝、胃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部件，和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条尾巴。
我在一堆碎肉里掏了掏，幸运地找到了可以给小电驴补充的能源。
深蓝色的晶石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发散出令人目眩的光芒，似乎与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我同样将其拍照发给了研究院。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明宁信使，之后遇见这种可否全都拍照发过来？」
我回了一个「✓」。
对面接着说：「海洋似乎在进化，请您万事小心。能源可以用在交通工具等无机体上，但不要用在人身上。」
我：「尊嘟假嘟 O.o？」
对面：「请不要开玩笑。」
我：「好嘟~」
对面应该是被我整无语了，消息都不回了。
调戏完联络人，我的心情好了一点，回头问那个男的：「诶，你怎么来的？」
男人瑟缩着，惶惶地讲述起自己的经历：「负责我们基地的信使不见了，海里的家伙在夜里上岸，它们很强，比以前那些还要强，基地根本抵挡不住……」
说着，他低声痛哭，哭声里带着迷茫和痛苦。
我皱眉，来的路上我可没有听说有基地沦陷了……
「你哪个基地的？」我问。
「031……」
031，正好就是我即将要负责的基地之一……
听起来很不妙，连信使都不见了。
要知道能够在海边活动的信使实力普遍不弱，我的上一任更是个中翘楚，只是因为伤病和年纪大了不得不退下来。
我将大致情况发送给总基地，又对男人说：「天亮后我送你去 032，你在路上仔细讲讲。」
等待天亮的时间里，总基地发来消息，希望我先去察探一番，但不要深入。
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我简短地回了一个「✓」。
4
032 在西边，031 在东边，要横跨三个城市，不过总归都是我负责的。
「信使大人，你看那边！」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叫我「信使大人」，我听得别扭，威胁他不准这么叫，但作用不大。
不用他说，小拇指就先一步轻颤，这次的程度比晚上强，我皱起眉，心下无奈极了，车头一转朝动静异常大的方向驶去。
那是一支官方的队伍，陷入了怪物的包围圈，领头的那个酷似昨晚的蜥蜴人。
包围圈在不断缩小，我气沉丹田，油门拧紧，大喝一声：「创死它，驴砸！」
小电驴猛地蹿出去，身后的尖叫声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我拉起车头，一轮胎蹬上蜥蜴人二号的后脑勺。
没想到二号反应速度很快，后脑勺上冒出尖锐的刺，一下子就给我的小电驴扎漏气了！
我顺势一脚将身后的男人一脚踹进包围圈，自己则踩着真皮坐垫，脚底一蹬飞身而起，障刀出鞘精准刺进二号的脊椎中间。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之后，我紧紧握着刀柄，不至于让二号甩出去，然后艰难地踢出脚后跟的利刃，抬脚刺进二号的颈侧。
力道猛然增大，我不得不松手做自由落体，包围圈中呆愣的众人倒映在眼中，我大喊一声：「愣着干吗？突围啊！」
一时间硝烟弥漫，我在空中转体两周，在某个怪物头顶借力一蹬，跳到二号背上用力抽出武器，趁对方吃痛之际从怪物群中扒拉出小电驴，一手油门加速逃离。
「呼——你们是哪个基地的？」
甩开怪物群，在就近的安全屋暂时整顿，我一边给崩裂的伤口上药一边问。
领头的是一位高大的女性，一只眼睛空洞没有眼球，眼罩在刚刚逃跑的时候掉了，此时显得有些惊悚。
「您好，我们是 030 基地的曙光小队，我是队长赵无救。」女人伸出右手。
我点点头，忽略她伸过来的手，说：「你好，我是南海的新信使。」
赵无救眼中划过一抹惊讶，随即又了然笑笑：「久仰大名，早就听说新信使很年轻，没想到是您。」
她的胳膊底下钻出一个娇小的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我：「你好你好，我是副官白甜甜，你就是『飞鸟』？」
我浑身一抖，脚趾开始抠地，社死程度不亚于写满中二妄想的日记本被当众朗读，不禁想这种毫无意义的代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叫我明宁吧……」
「好的飞鸟！」甜美的女生笑得狡黠。
「……随你。」我没有做过多的挣扎，继续问，「你们出来找物资？」
赵无救摇头：「030 物资充足，我们是出来找信使和 031 的幸存者的，就是那些。」
我摸摸下巴，问起 032 基地：「032 离得更近吧，怎么没看见他们？」
谈及另一个基地，赵无救依旧摇头：「联系不上，信号中断了。我们打算送完这一批幸存者之后去 032 看看。」
因为还在上任途中，我对即将要负责的 030—039 这十个基地可谓是两眼一抹黑，本来打算先将几个基地一一录入自己的通讯器再慢慢了解，但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允许我悠闲。
我：「信使失踪之前，是在哪里？」
赵无救：「按距离来说，处在 031 与 032 之间，但实际上是要去 032。」
「这样啊……」我若有所思，「那你们先把幸存者带回去吧，我去 032 看看情况。」
赵无救表情担忧：「一个人……」
我摆摆手：「就在外围逛逛，我又不傻！」
赵无救还想再说什么，被我打断：「这是身为信使的职责所在，别劝我了啊！」
「好吧，万事安全为上！」赵无救凝重地叮嘱。
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出色的领袖。
在去往 032 基地之前，我得先把胎换了！小电驴经过摧残已经从充满科技感的赛博风变成战损废土 plus 风了，往车屁股后面一看，原本挂在上面的备用轮胎也不知所终……
「要命！」我一拍额头，转头问赵无救，「你们那儿有我这车能用的轮胎吗？」
本来是不抱希望地问问，想不到还真有。
「有的，是研究院送来的新款，不过装物资的那辆皮卡还在那里……」
我顿时苦脸，好一阵长吁短叹：「唉，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呢！」
「要不再去一趟吧！」白甜甜提议，「那个怪物早晚要灭掉的，不然又会形成新的巢穴哦！」
「甜甜说得对。」赵无救也赞同，「留下几个战友守卫安全屋，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行动！」
「行，我没意见。」我说，「你安排自己的队伍吧，我不习惯组队。」
因为性格原因，我老是和别人玩不到一起，也很难融入团体，每年信使交流会除非必要绝对不去。
赵无救从善如流点头：「那加个群组吧，以便随时汇报。」
她拿出一个小巧的黑匣子——也是研究院的成果，拥有者们用它记录下对方的信号，八百米之内能够接收并且进行通话。
我拿出自己的黑匣子和她的碰了碰，手心震动一下——030110 号配对成功，已加入群组！
「万事安全为上。」赵无救不放心地叮嘱。
5
皮卡一路摇摇晃晃来到刚才逃离的地方，怪物已经不见踪影了，连带着卡车，我率先跳下车，对周围情况展开大致勘测。
脚边的尸骨附着恶心的灰绿色黏稠物，像老烟枪嘴里吐出来的痰，通常比较低级的深海生物的骨头就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头骨上有碗大的缺口，痕迹是被咬出来的，我疑惑地仔细看了看：「谁家好人饿到这种程度了？饥不择食？」
我及时拍照上传给研究院，赵无救走过来：「怎么了？」
「你看这骨头。」我捧起颅骨给她看，「不知道被谁啃了一口！」
赵无救蹲下来，伸手在齿痕上细细摸索：「这不像是怪物啃出来的……」
「像人！」白甜甜冒出脑袋，她总是神出鬼没。
对，就是像人。我轻轻咋舌，问：「饿到啃怪物就不正常了……」
不过现在也猜不出什么头绪，我放下颅骨不去研究，转而履行起信使的职责，开始寻找怪物的温巢。
气味、痕迹、声音以及怪物的习性，一切都是追踪的手段，我走在前面，穿过一条纵深的小巷，然后左拐，一栋古色古香的宅院出现在眼中，石狮子上还栖息着几只「值日生」。
警惕总是生物的本能，其中一只忽然张开双眼，做出和石狮子同样的姿势张望四周，我对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等到那只重新趴到石狮子上，我才招手让其余成员上前。
「嚯，四进的院子，还挺雅！」一个队员惊呼。
「大门是不能进了，找找后门狗洞啥的！」我低声说。
众人三人一组分散开，去寻找可供进入的地方。
我绕到宅院后面，踩着墙面蹬上去，一道阴鸷的视线随之投向我，小拇指猛地一颤，我立刻倒下去。
「真邪门儿，这点声音都能听见？」我躲在墙下，内心嘀咕。
这宅院大得离谱，我又走了几百步才看到转角，怪不得它们会把这里当作温巢！
不过大也意味着能够攻破的地方很多，没多久我就找到了另一个突破点——一个长满杂草的狗洞。
「嘿咻！」我钻过去，应该是到了后院，「赵队长，赵队长？」
黑匣子里寂静，连「滋滋」的电流声音都没有。
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原路返回，可转身一瞧——狗洞不见了！
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眩晕袭来，我踉跄几步，扶住墙壁暂且休息。
某种冰凉的东西从我手背上爬过，转瞬即逝，我悚然收回手，看着手背上紫红的痕迹。
不行，得先出去！我仰头望着蓝色的天空，内心的违和感越来越重，低声质问自己：「天是不是越来越蓝了？」
蓝得好像要滴墨了。
我一个助力脚蹬墙面，下一秒却脸色一沉，硬生生调转方向，让自己摔在地上也不在意。
脚底残余着柔软的触感，就好像踩到了某种生物的皮肉之上。起先怀疑那是错觉，但手指下的温热起伏，比方才还要直观。
「什么东西啊……」恐惧的阴云笼罩在头顶上空，我试图翻墙出去，然而墙面会伸出幼嫩并且带着清晰血管的肉芽缠住我的脚踝，让人头皮发麻。
我只好继续朝前走，希望能找到出口。
宅院大得如同迷宫一般，腐朽的柱子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条，或者说触手，似乎是感知到了人类的气息，它们游弋着爬向我。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先前看到的怪物此时都不见了踪影，地面还有杂乱的脚印，通往宅院漆黑的深处。
心中默念「好奇心害死猫」，我逆着脚印走，寂静的院子里只有我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本以为已经摸清了宅院走势，可走过拐角，依然还是站在了原地，我不信邪，又换了个方向，结果还是回到了原地。
那就只有一个方向了！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肉芽从皮肉之中钻出来，我无暇去处理，小拇指也在疯狂颤动，无论哪一个都在告诉我不要去往深处。
「这跟鬼打墙似的，不去不行啊！」我满脸苦笑。
如果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6
天越来越暗了，好像压在人头顶似的。
我继续朝里走，奇怪的树多了很多，枝繁叶茂地遮盖住了最后一丝光线，不打开手电筒根本走不下去。
一时不察，腿陷进淤泥之中，我朝下一看，哪儿是什么淤泥，是一滩高度腐化的肉泥！
而且……
我捡起地上的黑匣子，尝试开机，但已经坏了，翻到背面一看，一行小字写着：030116.
意思是 030 基地的 116 号黑匣子。
我收起它一路向前，既不改变方向也不犹豫，一条直线走下去。前面亮起蓝光，我熄灭手电筒，抽出惯用的匕首。
树干上点缀着不知名的果实，就是这些果实在发光，这种蓝光，我只在水族馆看见过。小时候被家长带着去水族馆的时候，巨大水箱就会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巨大的海洋生物从眼前或是头顶游过，那是自出生之日起，第一次被自然所震撼。
可惜现在看不到了，现在只有乌龟人龙虾人和蜥蜴人！
继续向前，成熟过头的果子只要挨到就会爆浆，我屏气凝神地躲避，丝毫不敢想象被那些汁水溅到的下场。
狭窄的道路渐渐开阔，前方蓝光更盛，待看清之后，我一时忘了呼吸。
怎么说呢，以我贫瘠的语言和常年徘徊在一百分附近的语文成绩，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很大的会发光的树。
怪物们都在这里，恭敬地朝拜着。
一道人形身影站到前面，高举手中的某样东西，又跪拜下去，巨树垂下枝条，慢腾腾地将那东西卷走，这时我才看清楚——那是一条人的手臂。
不该来的。我悄悄后退，后背却碰上障碍，回头看去，来时的路已经被封上了，只能透过纠缠的纸条看见点点蓝色。
不待另行决断，前面的人影已经发现我了，我头皮一痛，转眼间就被拉扯到了最前面。
「祭……品！」含混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哑巴忽然能说话一样不熟练，而且刺耳。
我终于看清楚人影的真面目，它只有背影像人而已，五官比抽象派还抽象，我不好形容，只能说鼻子眼睛没有一个在对的地方，在上岸之前请捏得像个人。
不过它很强，大于等于三点五个蜥蜴人二号，我试图反抗，对方毫不犹豫地折断我一条腿，比我吃 pokey 还要容易。
它拖着我慢慢走到巨树前，凹凸不平的地面磨得我后背火辣辣地疼，不用看就知道是一片血肉模糊。
「祭……品！」
它重复着两个字，巨树重新垂下枝条，冰凉的水汽靠近，带着海洋的咸涩气息，模糊的呓语仿佛是从深海传来，祂说：「不，是繁育。」
「繁……育……」人形的怪物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趋近于尖啸。
不大的空间里回荡着怪物们的声音，起初是杂乱无章的，然后变得整齐划一。
我快疼死了，眼前发黑，呓语和尖啸像两根棍子一样搅动脑浆，我用力咬破舌尖，血腥味换来一丝清醒，随即摸出战术腿环上的微型炸弹，扔到人形怪脚下，然后立即割断头发，朝怪物堆里一跃而下。
这叫什么？这叫困兽之斗！
平均两刀半一个，刀不卷刃我都要累死！
怪物堆源源不断，而我只有一个！
爆炸声响起，我抽空回望，只见烟尘四起，根据有烟无伤定律——
果不其然只炸伤了对方一条腿。
它不紧不慢地朝我走来，腿上的伤口飞速恢复，血肉再生，眼熟的肉芽严格地组成了新的皮肉。
小拇指一颤，我下意识往旁边一跃，一条粗壮的手臂擦着面颊飞过，将同类砸得血肉模糊。
下一次可能躲不开了，我估计着，大脑飞速运转，扬手撒出一大把微型炸弹。
一时间火光四起，怪物们害怕光，踌躇不前，可人形怪不一样，他不躲不避，穿过火光，精准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高高提起。
「大哥、大哥，有事好商量！」呼吸逐渐困难，我想以一个比较幽默的形象嘎掉。
对方没有干净利落地干掉我，而是屈膝提身，跃上高台，抓住我的脖子往树干上拍。
树干仿佛是一层薄膜，我一下子撞进去，仿佛瞬间跌落深海，什么东西都抓不到，无处用力。后背撞上什么，一双苍白的手环绕在腰间，耳边的呓语变得清晰，好像正有人俯身在耳旁亲密呢喃，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只依稀分辨出祂说的是：「为我——诞下子嗣……」
冰凉的吻落在嘴角，我被拽着前往更深层次的海域，寒意如附骨之蛆，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张放大的腐烂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理智瞬间回笼，我睁大眼睛想要说话，但却只吐出几个毫无意义的泡泡：「白……」
那张脸就是白甜甜！即使只剩下三分之一完好的皮肤，但我依旧认出，那就是白甜甜！
肉芽从她完好的皮肤里钻出，她微笑着朝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我安静下来，从身上掏出武器。
她将手递给我，我丝毫没有犹豫地牵住，因为没有比现状更糟糕的情况了！
在她拉住我的同时，我将武器狠狠往腹部的手上刺去，深深扎进那双苍白的手里，蓝色的血液溢出，白甜甜拉着我极速向上游。
「繁育……」
呓语纠缠着我，搅动着海水。
「子嗣……」
一根触须猛然穿透白甜甜的胸膛，她似乎叹气了，用尽力气将我往上推，我整个人上浮，眼睁睁看着她笑着被触须带入无尽的深海。
更多的触须追上来，我全速向海面游，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周围仍旧一片漆黑。
正在我即将绝望之际，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一具具骨架手指同一个方向，脸朝向我。我仔细看了看，那是曙光小队的队员们。巨大的疑问盘旋在心中：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白甜甜……
我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游去，身后的海水涌动，一具具骨架被触须带走，最后只余一具背对我的骨架。
一只黑色的眼罩随着海水漂来，我伸手抓住，骨架转过身，正是赵无救。
她往一个方向游去，我默默跟在后面，思绪杂乱。
忽然，她停了下来，牵过我的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的一小片光亮。
她的骨头很冰，也很脆弱，我想拉着她一起出去，但她摇摇头，海水带出含糊的音节：「通知……活下去……」
身后的触须如影随影，我握紧她的手，最后抱了抱她，然后朝水面游过去。
即将浮出水面之际，触须缠上我的脚踝，一股巨力将我向下拉，就这么一会儿僵持的工夫，更多的触须缠住我的四肢，缠住我的脖颈。
「咕噜！」我呛水了，苦涩的海水灌进肺部，一根苍蓝的触须钻进口腔之中，向体内伸展。
喉咙撑得很疼，胃也是，无力感油然而生，我的挣扎的力度变小，连刀也握不住了，触须将我带向深海。
7
好像要死了……
「不，是繁育……」祂轻声笑着，声音低沉悦耳。
我想到海妖、想到人鱼，深海是人类无法涉足的地方，若是真有这么神奇的生物也不足为奇。
「来……为我，诞下子嗣……」
不，我连人类小孩儿都不想生……我意识微弱地拒绝。
这拒绝似乎起了效果，缠住右手的触须忽然一松，我找回理智，立即握紧刀朝后瞧，信使特有的亮色斗篷成为了海底的希望之光。
信使如同一尾游鱼一样在触须之间游走，顷刻间斩落三根触须，他窜至我身边，面貌已然被海水泡得模糊浮肿，肉芽疯狂舞动的手抓住我，刀切开我的腹部，随后旋身将我大力从水里扔出。
我借着这股力道拼尽全力上游，终于浮出了水面，四肢并用地爬到岸上，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有多狼狈。
「靠！」我只来得及咒骂一声，一边呕吐一边把手伸进腹部的切口，很快清理出一堆洁白的卵，「yue!」
最后几粒从喉管呕出，我不放心地在切口中检查一遍，固然是疼的，但是体内有不知名生物的卵更让我头皮发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无力地擦擦嘴角，抬起头——
「哈！」我突兀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玩儿呢？」
蓝色的巨树矗立在城市中央，阴沉的天幕之下，城市的建筑物上爬满触须，幽光规律地闪烁，像是城市的呼吸，暴雨倾盆，落在地上的水珠中带着未知的透明生物。
我好像从未逃脱过……
手臂疼痛难忍，我揭开绷带，发现伤口处的肉芽呼应着发出蓝光，顶端朝向巨树的方向，不断生长着；腹部的伤口处也长出肉芽，和刚才那位信使一模一样。
我觉得恐慌，慌乱之间黑匣子掉落，是 030116，不是我的，我捡起来，再次尝试开机——这下成功了。
上面是 116 号的日志。
【今天是救援任务第一天，天气很不好，大家伙儿的心情都很迫切。距离海洋比较近的 031 失守了，不知道哪里的同胞是否安全……唉，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今天是救援任务第二天，好像要下雨了。还有半天就能到 031 了！遇到怪物群了，那个蜥蜴怪好强，打不赢就只能跑了！希望 031 一切都好！不过奇怪的是路上居然没有看见一个难民，可能是都朝 032 去了吧？】
【今天是救援任务第三天，抵达 031 基地。我们来迟了，031 变成了一座死城，没有来得及逃出去的人们都变成了养料，他们被肉芽捉住了……】
【第四天，发现了怪物的温巢，居然是超大的宅院！末世之前我都没进去过！但是感觉好累，打不起精神，其他战友的情况和我差不多，我怀疑我们被感染了……白副官让我们不要瞎想，那些肉芽是没有传染性的。希望如此吧，真的好累……】
【第五天，被肉芽抓住了……我快要死了。队长一直在鼓励我们，但所有人的情况都不容乐观。这个温巢里有一个很强大的怪物，除了丑一点，和我们长得差不多，它一挥手就把一个战友拦腰斩断了，我很怕。】
【第六天，白副官被那个怪物抓到了，我们跟随它的足迹来到最深处，里面有一棵很大的树，大概要八九个我合抱才能勉强围住。巨树垂下枝条将白副官吊上去，然后传来一阵牙酸的咀嚼声，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七天，队长被抓走之前将我藏起来了，但我活不了多久了，如果有人能看到的话，请把情报传递出去，谢谢。】
日志到第七天戛然而止，我看了一眼写下日志的时间，惊悚地发现是在我遇到曙光小队之前！
脑袋开始疼起来，我又想吐了。
「那我遇到的那些人？」我捂住额头，一时半会怎么也捋不清。
明明……明明还救了一个人……
我想起之前在安全屋救下的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集合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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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我瘫软地跪下，头痛欲裂。
哪有什么集合点，那只不过是一片废墟！
「为什么没有？」我在废墟之中翻找，直到十指指尖磨出血，废墟之下才露出白骨。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自从我踏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海洋愚弄了！
伤口之中的肉芽疯狂生长，我深吸一口气，烧热刀子，朝嘴里塞了一块布，狠心挥刀，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阵阵发黑。原本的那些肉芽根本不会带来疼痛，但这次不同，它们远比我自己本来的身体部件更加敏感！
「呼、呼——」我喘着粗气，给自己打了一针特效药，然后哆哆嗦嗦拿出通讯器，想要将见闻传递给总基地。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信号弱，请重试——】
「靠！」我有气无力地对着远方的巨树竖起友好的中指。
城市离 032 很近了，我要去那里。
我包扎好伤口，从小电驴后面的箱子里拿出信使特有的斗篷披在身上，荧光橙勉强带来一丝温暖。
陆地模式不能用了，只能试试飞行模式了。
因为陆地模式已经很快了，我很少打开过飞行模式，超越音速的代价可是巨大的，同僚被无意的沙石击中连同头盔和脑袋都消失了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小电驴悬浮在半空，我跨坐上去，扶了一下头，滚烫的温度告诉我——我在发热。
不得已，我又只能给自己打了一针特效药，这药副作用很大，而且对身体的伤害不可逆转，我连用两针，鼻血流到嘴唇上，蔓延开一条血色的线，心脏也在超负荷地极速跳动，呼吸变得急促。
我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很快就好……」
不久，温度降下来，精力充沛，力气也回来了，我估算着，在药效消退之前应该能到 032.
雨点打在护目镜上，留下透明生物的尸体，巨树静静矗立在城市中心，不远不近，似乎在眺望海洋，又像在凝望人类的居住地。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怪物，我顺利抵达了 032，但遗憾的是，032 也沦陷了。
离海最近的 031 和 032 都沦陷了，那 030 的情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我走进基地，无数双眼睛望来，032 基地全军覆没，人群堵在大门后面，被肉芽和触须相互牵连起来，表情如出一辙的惊恐，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肉芽蠕动着伸向我，我扬手划出一道火线，厉声喝道：「滚开！」
它们怕火，但又不是那么怕，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从深海来的「客人」是否有自己的思想，是否能和身为人类的我们交流。
燃料剩得不多了，我需要尽快前往信号塔。
然而肉芽丛生的基地就像是原始丛林一样，根本找不到方向，还要分心警惕它们随时可能会缠上来。
我拿出通讯器，跟着信号强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最终来到一扇白色的大门前。
这就是信号塔的入口，也不用费心寻找钥匙，肉芽已经将门撬开了。
手放上门把手，小拇指忽地颤动，我顿了顿，还是拉开了大门，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信号塔里的信号终于强了不少，我一边走上顶端一边飞速给总基地发消息。
【海边沦陷了！不要过来！】
【图片.jpg】
【图片.jpg】
【图片.jpg】
……
我发了很多图片，全是在路上拍的，最后，我说：【如果我死了，请帮我在 012 基地建一个衣冠冢，谢谢。】
发送速度很慢，我打了很多字，但还在传输第二张图片。
走到塔顶端，推开门出去时，也才发送到第四张图，不知道是我的速度太快，还是信号太差。
站在顶端，大海一览无余，回头便是遥遥相望的巨树。
海洋掀起波涛，我知道祂在宣泄愤怒。
基地里有可以联系其他基地的设备，我走进一间小房子，肉芽已经缠上了几台设备，不过还能用。
天空忽然亮了几秒钟，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我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透过玻璃翘首望去——
那首歌谣怎么唱来着？
我忘了，似乎是：
海里的客人走上岸。
大海起巨浪。
船儿……
设备调试好了，笨重的耳机里传来嘈杂的人声。
「032 基地、032 基地，发生什么事了！」
药效衰退，我扶着桌子，来不及等待心慌感平息，艰难地说：「我是新上任的信使明宁，031、032 失守, 请幸存的所有基地立即撤离, 不要逗留！」
「明宁信使！明宁信使！请说清楚！」
眼前越来越模糊, 通讯器也在不断震动，我脱力倒下, 喉咙瘙痒, 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几粒圆润如鹅卵石的东西从肺里咳出。
「唔……没清干净啊？」新生的幼崽破壳而出，我感到一阵恶心, 想吐但又没什么可吐的了。
小拇指颤得不成样子, 我攀着桌子爬起来, 窗外的巨浪越来越近。
「唉，别问了，赶紧撤吧，再不撤来不及了……」摄像头闪着雪花，我费力调好，将我所见到的展示给他们看，「看到了吗？赶紧撤！」
「……明宁信使，那您呢？」
「……等死呗。」我轻巧地说，从当上信使的那一刻开始, 我便有了觉悟。
「请不要丧失信心，我们会派人来救你的！」不知道是哪个基地的负责人急忙说。
「不用了，你看——」我将摄像头转向自己, 笑眯眯地看着屏幕里面已经不成人样的自己，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结局，「我快死了。」
屏幕里的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小虫般的肉芽覆盖了全身，我的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痛觉也几乎没有，连眼球什么时候被肉芽挤出来了都没有发觉。
「好了，我以信使的身份命令你们，一小时之内撤离完成！」
「033 收到！」
……
「030 收到！」
我笑了笑，说：「曙光小队是一个很好的小队。」
030 基地的负责人沉默很久, 声音沙哑地说：「谢谢您。」
撤离的事情吩咐完，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坐在室外的地板上, 数着海面究竟掀起了多少个浪头。
越来越近了，每一次海浪的拍打，就会带上来成群结队的怪物。
「蜥蜴人、龙虾人、乌龟人、鲨鱼人……哦，新角色——水母人！」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海里的客人们, 「没有人鱼的吗？」
我想起在水中听见的那个声音，十分符合神话中引诱水手的海妖形象。
一滴雨水落在我的手背上，透明的生物扭动着身躯，破开我的皮肤想要钻进血肉之中，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管它了。
好累……
好冷……
体温急剧降低, 寒冷深入骨髓, 我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繁育……」
「闭嘴吧, 多大脸呐让我这么个花季美少女给你生孩子！」我虚弱地翻了个白眼。
那声音似乎在哼笑，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意识去想祂到底在笑什么了。
是在为人类的愚蠢发笑吗？
我不知道。
蓝色的巨浪遮天盖地，大自然的伟力在此时显露无遗, 潮湿的水汽接近，浪涛倾泻——
宛如泡沫炸裂一般的轻响，高塔之上只余一部黑匣子。
编号 012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