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妈妈吃还是姐姐吃？」
小章鱼真可爱，一圈圈蓝环，在发光呢。
后妈跪在地上尖叫：「我吃！我吃！静静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挺好，是护犊子的亲妈。
我打开手机视频，凑到后妈眼前——
姐姐穿着婚纱，疯狂大喊：「不，我不吃！让我妈吃！她一把年纪了，活着也没什么用。都是妈，妈让我干的那些坏事！你让她死！让她死！」
后妈瞪大双眼，苦笑两声，抓着蓝环章鱼就要往嘴里塞。
我突然扼住她的手腕：「别啊，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后妈猛地睁开眼睛，声音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我微微一笑。
我一个天真无邪小姑娘能干什么呢？
不过是复仇罢了。
反反复复那种。
01.
姐姐结婚当天，我坐在我妈坟前，准备烧完了照片，就喝农药自杀。
我妈死前说，如果有一天要去见她，记得把相片烧给她看看。
她想知道我在没有她的日子里，过着怎样的人生。
我拿出拍立得，对准自己惨白的脸，咔嚓一声。
照片出来了——
憔悴的我靠在妈妈的墓碑前，笑得满脸是泪。
「妈妈，这是现在的我，就要来见你了。」
我随手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中我对着镜头开心比 V，一脸天真。
我对比着两张照片，心如刀割。
那晚，姐姐热情邀请我去一个烂尾楼探险。
然后我被欺辱，自杀未遂，人生彻底毁灭。
好容易想要振作起来重新开始，却被姐姐和男朋友捉奸在床。
爸爸突发脑梗死了。
后妈说是我气死我爸的。
我就是个灾星。
克死妈。
克死爸。
自甘下贱。
不知羞耻。
我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我想，也许我死了，就能重新变成那个乖女孩。
去另一个世界，和爸妈团聚。
我用打火机点燃相片。
火焰跳跃，烟雾飘起。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烧了起来！
我的鞋子……裤子……腿……腰……我的手……脖子……
都烧没了！
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我化作灰烬，消散了。
02.
我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缩在黑暗的角落中。
烂尾楼！
不远处，手机的灯光四处晃动。
「找到没？」
「没有！」
「今晚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听说她就是个公交车！」
「不给钱都能上的那种！」
……
几个下流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
我回到了被欺辱的那个晚上！
我猫着腰，咬着牙，轻手轻脚往上爬。
穿越前，我是在一楼被抓住的。
他们撕烂我的衣服，先是用语言调戏我，辱骂我，发展到动手，拍照……
为首的校霸江宁，失控欺辱了我。
因为他是我姐姐徐静的舔狗。
我被丢在烂尾楼的垃圾堆上，昏迷不醒。
直到第二天，一个捡垃圾的婆婆才发现了我。
这一次，我一定要改变过去！
我摸着墙壁往上爬。
楼梯没有装护栏，脚下就是黑洞洞的深渊。
不知道爬了多久，楼下的光渐渐散开了。
我竖起耳朵，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一个黑影从上而下：「抓住你了！」
炎炎夏日，汗水淋漓，我们俩都气喘吁吁。
黑暗中，我对上江宁的炯炯眼神，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哑着嗓子逼问：「为什么欺负你姐？」
我：「你有毛病啊，我怎么可能欺负她，我——！」
他揪着我衣领，再次逼近，两人的呼吸又缠在了一起。
我暗叫不好，用力挣脱。
哪知道他扭住了我的胳膊，两人越缠越紧。
扑哧一声，我胸前的扣子崩开了。
我捂住胸口，想要往下跑。
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抵在了墙上。
随着急促的呼吸，滚烫的唇猛地吻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用手肘拼命隔开他：「江宁！你妈要死了！」
他愣住了：「你他妈说啥？我的头……你有毒是吧，我头怎么有点晕呢。」
我压低声音：「今晚是你生日，你妈给你煮寿面睡着了！炉子上的水溢了出来，火灭了，你妈中毒死了！」
他退后一步，摇摇晃晃：「你有毛病啊？！咒我妈！你妈才死了呢！」
我推他：「走！不信我们一起去你家！如果你妈没事，我自己脱衣服！」
江宁踉跄着步子被我推着走。
「如果今晚你没控制住自己，第二天你就会被警察抓走。徐静根本不会等你，她会让你一个人背锅进监狱！你在里头会被人打瘸腿！你的人生彻底完了！」
江宁揉着脑袋：「你少吓我，我告诉你，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但你别想勾引我，我只喜欢你姐！」
我气得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去：「我勾引你家的狗也不会勾引你！看你这死样子就是被人下药了！你来之前徐静给你吃了啥？」
他顿了顿，喃喃道：「她给我吃了两颗糖，味儿有点怪。」
江宁是校霸，个高人帅，还打得一手好篮球。
虽然日常作风有点小痞子，但本质并不坏，没有欺负过女同学。
所以我怀疑徐静对江宁动了手脚。
我和江宁避开那几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烂尾楼。
他臭着脸，骑车载我疯狂往家里冲。
开门的刹那，煤气味扑面而来。
江宁妈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我立刻打开所有门窗，江宁把他妈抱到通风处。
还好，有呼吸！
才睡着不久！
江宁妈睁开眼：「儿子……回来了？我咋睡地上了？」
江宁紧紧搂着他妈，声音哽咽：「妈，我回来吃面了。」
03.
江宁送我到门口，红着眼圈：「谢谢你，徐来。」
我翻白眼：「我也谢谢你了，差点让我们俩都完蛋。」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我妈中毒了？」
我冷笑：「瞎蒙的。要想你妈平平安安，离徐静远点吧。好好考大学，帅哥蹲监狱很惨的，怕你的菊花受不住。」
江宁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真的……那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真不是流氓！徐静一直哭，说你欺负她，她和她妈寄人篱下过得很惨。我就想在烂尾楼里吓唬吓唬你，我没想真欺负你，我发誓！」
我点点头：「建议你去验个尿，你就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我欢快地回到家，徐静见着我，如同见了鬼。
但下一秒，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妹妹，这么快就回来了？探险好玩吗？」
我点点头：「好玩！就是江宁胆子太小，腿都吓软了。我们还一起回家给他过生日呢，他妈煮的面真好吃。」
徐静的眼皮跳了两下：「真……真的吗？」
电视屏幕上，反射出了徐静背后攥紧的拳头。
毕竟在她的剧情里，此时的我应该还在撕心裂肺地惨叫。
她拿起手机，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我贴着墙，听到了她嘤嘤嘤的哭声。
「江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你在生气我没有陪你一起玩吗？我妹妹嫉妒你对我好，威胁我不准来。嘤嘤嘤……你竟然带我妹去你家……你知不知道这样我的心会好痛……喂？喂？「江宁？王八蛋！竟然敢挂我电话！你不过就是一个舔狗！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去死吧！」
我笑了。
好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
04.
晚上，后妈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
「来来啊，还有钱吗？没钱就和妈说，妈给你！」
我乖巧笑：「谢谢妈，早没啦。」
后妈立刻掏出五百块钱：「你拿着钱该吃吃该玩玩，不够妈贴给你。对了，有没有男孩子追你呀？我们家来来这么漂亮，肯定好多男同学给你写情书。告诉妈，妈给你出主意。」
我笑眯了眼：「哎呀，也就四五六七个吧。」
后妈拉着我的手：「漂亮小姑娘就该好好享受青春，谈谈恋爱啥的。你别怕，妈给你打掩护！你爸不会知道的，他就是个老古董。」
我甜甜笑：「谢谢妈！我明天约了几个网友准备爬山，晚上去蹦迪。万一爸问起……」
后妈笑开了花：「哎哟，放心放心！好好玩儿，包妈身上！」
她又塞给我几张钱：「万一回不来住好点的酒店啊，玩开心点。」
我欢呼一声：「谢谢妈！」
后妈心满意足离开了。
我的笑容瞬间落下。
徐静的声音大得震天响：「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我知道你又给徐来钱了！凭啥她就能花天酒地不学习！就知道管我这管我那！我也要出去玩儿！」
后妈说：「你懂个屁！你能和她比？！赶紧给我滚去学习！我如果知道你和不三不四的男的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掐点没到家，我就找你班主任！收你手机！零花钱全扣光！考不上大学，你只有回农村种地！这大房子是徐来爸妈的，早就写了公证留给徐来的！你屁都没有！还不老实考大学！」
当初的我，听到这些话可是得意了很久。
现在一琢磨，原来是「捧杀」啊。
她是抱着把我养废的心在坑我。
我化妆、蹦迪、喝酒、恋爱……几乎都是后妈一点点把我惯出来的。
她鼓励我及时享乐，夸大我的漂亮，怂恿我玩乐，放大我的虚荣心。
她让我在十几岁花儿一般的年龄，早早盛放，然后萎靡，坠落。
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05.
第二天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了。
我敲开学霸苏见信的门，双手奉上毛爷爷：「补课吗？高价那种。」
从此，我蹦迪喝酒谈恋爱的经费，都成了补习费。
苏见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只有钟点工阿姨来做饭和打扫，所以我们俩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在学校，他依旧是学霸班长，我还是学渣混混。
我们俩不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一个。
谁能想到他是我补习老师，我是他金主爸爸。
后妈以为我在酒吧鬼混的夜晚，其实我都在苏见信这里熬夜刷题。
一个辣妹，紧蹙眉头，埋头苦读。
一个学霸，心无旁骛，用力画 ×。
江宁准备考体校，天天在操场练体能，也没空打架斗殴耍帅了。
他偶尔会甩着满头的汗水，哈士奇一样冲我憨憨一笑。
我则在窗边竖起中指，一脸鄙夷。
我们学校有个传统，周一升旗的时候会让一个同学上台讲话，彰显学校和睦的气氛。
这个周一，上台的是徐静。
她一脸清纯娇羞，刚要张口，我就蹦上台，把她话筒抢了过去。
台下轰的一声炸了。
我推开她的脑门，用最甜美的笑容，说最狠的话：
「大家早上好呀。以后谁再胡说八道诽谤我，到处匿名黑我，把我手机号码发在乱七八糟的地方，律师函警告。以下行为会报警处理，包括但不限于把我锁厕所、在我凳子上涂胶水、扔我的书偷撕我的卷子……以后还想整我的人，他妈的——不打算消音的脏话——给我小心点好吗？」
徐静的脸，时而红时而白。
她两眼含泪，委屈巴巴。
我把话筒塞她手里，甜甜一笑：「对不起姐姐，占用了你几分钟时间。」
我鞠躬，退下。
校长满头白发在风中飞舞，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
台下，苏见信站起来，开始鼓掌。
江宁拍得更大声。
陆陆续续的掌声响起，我坐回了苏见信身边。
我说：「谢谢你。」
他看也不看我，只傲娇地点了点头。
是苏见信查出那些造谣黑我的帖子，IP 地址是我家。
霸凌我的幕后黑手，就是徐静。
06.
高考前，我故意告诉后妈我不想考了，反正也考不好。
后妈欢天喜地地说：「现在多少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实在不想考就算了。你想上啥技校，妈给你出钱。」
我天真无邪：「妈，我想上蓝翔，学开挖挖机。」
当我把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的时候，后妈的下巴都快吓掉了。
她眼珠子瞪得老大：「你……你不是没高考吗？」
我微笑：「谁说我没考呀？」
后妈不信：「你不是说你去蹦迪了吗？」
我点头：「是啊，笔在卷子上蹦啊。」
徐静酸我：「假的吧？！你是不是买了个假通知书想骗爸高兴？」
我爸面露不悦：「通知书能造假？我孩子还能考不上大学？」
我想说爸，您真的大意了，我这都是考第二回了。
上次，别说考试了，我忙着寻死呢。
后妈立刻给了徐静一个眼神：「别胡说八道，来来这是运气好。」
我茶里茶气地笑：「爸，妈可好了。每次你不在她都偷偷塞钱给我让我出去玩。高考前我心理压力大，你又出差，我赌气说不考了，妈立刻让我出去玩，还准备掏钱让我上蓝翔学开挖挖机呢。」
我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后妈立刻打岔去厨房端菜。
徐静说：「妹妹，妈对你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你可别刚考上大学就翻脸不认人啊。算算这些年，我妈一颗心全投这个家了，洗衣服做饭，一双手都累老了。」
我一脸惊讶：「是呀，不过妈以前就是我们家保姆吧，这些活儿她不驾轻就熟吗？」
后妈咳嗽了一声。
徐静脸色煞白闭嘴了。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我打开了手机播放录音。
「你这个死孩子，咋一点不懂得你妈的苦心呢！我委屈巴巴讨好她还不是为了你。我给她钱让她去吃喝玩乐，巴不得她不学好！我是你亲妈我会害你！我巴不得那没娘养的玩意儿浪死在外头！
「你以为她爸傻？人家可精了，根本没和我扯证！说什么工资卡在我手里，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大头钱在手里攥着，等着以后给亲闺女呢！咱娘俩有啥，到时候还不得乖乖滚！
「钱钱钱！你要钱来做啥？她天天出去喝酒开房那才是要钱，我不惯着她不让她学坏，你有屁机会！她爸是大学生，她死鬼妈也是大学生，她脑子可不笨！真学起来，你比不过！你亲爸就是个只会打女人的死酒鬼！你妈但凡有点文化，也不会给人当保姆！
「高考你给我争气点，她要去开挖挖机了，赶紧把这瘟神送走！自个女儿不争气她爸也抬不起头，你好好在身边孝顺他。等他年纪再大点，我撺掇他结婚，只要结婚了，他死了一切就都是咱们的了。」
「这小畜生咋还不死呢？新闻不都说年轻人熬夜喝酒容易猝死吗？咋出门不被车撞呢？酒吧坏男人那么多，天天穿得像个贱货咋还没被人弄死呢？
「我也是命不好，我妈带着我改嫁，我和她妈成了名义上的姊妹，说是一家人，还不是偏心。她妈读大学，我上卫校。她妈嫁同学，我嫁工人，老家还是农村的！好容易她妈病了，找我伺候，熬啊熬，熬死了她妈，总算能和她爸在一起了……还不结婚！静静啊，妈这辈子都是为了你，你要给妈争气啊。」
……
「哐当——」
我爸猛地把酒杯砸在地上，一声怒吼：「杜梅，你他娘的给我出来！」
07.
后妈哆嗦着走了出来。
她把徐静搂在怀里哭：「民哥……我我我没说过这些话。」
我爸深吸了一口气，骂道：「当初咱们怎么说的？啊？！你说你不求啥，你把我的来来当亲女儿，你求我把你女儿也接来身边，你会做牛做马报答我。我好吃好喝养着你们，体谅你辛苦。你要工资卡我给工资卡，逢年过节我还额外给你钱！你耍手段给你女儿改姓，就是为了我和她亲。我也把静静当半个女儿，想着以后她结婚了备一份嫁妆。哪知道你竟然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你毁我女儿！一个喊你妈的人，你就是这么祸害的？！」
我爸攥紧了拳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了。
他怒吼：「滚！你给我滚出去！」
后妈拉着徐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直磕头：「民哥，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赶我们走，我和静静就无路可去啊。民哥，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的。民哥……」
徐静抓着我爸的裤腿，喊：「爸……求求你了，爸爸……你想想，我妈不是亲妈，妹妹要什么，她能不给？敢不给？小时候因为这些事的误会还少吗？稍有不慎，你就会怪我妈没有带好孩子。我妈哪里还敢啊……我妈稍微不顺她的心，她就威胁要赶我们走！你怎么能怪我妈祸害妹妹？！我妈说话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
好一个徐静，颠倒黑白真有一手。
在知道后妈真面目前，我是真的把她当妈一样看待。
小时候，我怕黑，非要后妈陪着我，才敢睡。
万万没想到，人家早就琢磨着废了我了。
我冷冷一笑：「爸，我在学校里一直被人欺负，全是徐静撺掇的。在我凳子上粘胶水、把我锁厕所里、人堆里踹我抓我头发……在网上发我照片、偷拍我睡觉那种、把我手机号码放小网站，备注是雏鸡。看吧，骚扰短信啥的我都没删。她在学校造谣我是公交车，她才是你亲女儿，我是我妈在外头偷人生的——」
我爸咬着后槽牙，一脚踹在了徐静身上：「畜生！」
后妈立刻抱住她女儿，喊冤：「徐来你胡说！你诬陷我们！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保姆了，就想让你爸赶我们俩娘走！没门儿！民哥，你听我说……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爸跌坐在沙发上，浑身都在哆嗦。
我：「爸，我还没告诉你吧。徐静忽悠我去玩烂尾楼探险，给男同学下药想侮辱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我已经死了！」
08.
那时我还躺在医院中昏迷，根本不知道久未登录的微博早已被人盗号。
原本平平无奇的照片被人剪裁上传。
欲盖弥彰的马赛克让人想入非非。
搔首弄姿的身体裁剪了脑袋，假装是我。
轻佻骚气的文字不断幻想和校霸江宁恋爱，还 YY 学霸苏见信。
……
因为创伤后遗症，我根本说不出话。
面对警察和爸爸的询问，我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徐静把我的微博翻给我爸看。
私信中全是猥琐男的留言，各种私密部位的特写照片冲击着我爸的双眼。
我爸狠狠给了我一耳光，含着泪转身离去。
我百口莫辩，抱着后妈嚎啕大哭。
后妈一遍一遍地在我耳边说：「我可怜的来来，以后可怎么见人啊。你爸气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老脸都被丢光了。」
她说：「你爸以后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可咋做人啊。如果你妈知道了……哎……来来啊，你现在是活着比死了都难啊。」
她还说：「人啊，有时候不如两眼一闭，啥都解决了。来来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呢。连扫厕所的大爷都知道你不干净了，一天到晚伸个脑袋偷看你。以后的路你咋走啊，以后咋谈恋爱结婚啊？谁会要一个不干净的人呢？风言风语才是杀人的刀子，真不如死了耳根子清净……」
为了耳根子清净，当晚，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落草坪上，没死成。
我如同行尸走肉活了下来，只因为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消息——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这点微弱的善意之光，解救了我。
我爸塞钱让我读了个破大专，而徐静进了一所高学费的三本。
我恋爱了，和一个渣男。
我们分分合合，哭哭闹闹，彼此都伤得很深。
但他似乎忘不掉心中的白月光。
白月光吊了几年富二代，空手而归，两人醉酒后睡在了一起。
那时，渣男创业成功，高端健身房开了五家。
白月光带球胜出。
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是因为爱情。
白月光，就是后妈的女儿徐静。
09.
我话音刚落，我爸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他嗓子都吼破了：「你这个坏种！你还是不是人？！」
后妈护犊子。
我爸揪着她的衣领，怒吼：「滚！别他妈逼我揍你们！给你们十分钟，不然我直接动手！」
「等等。」我长嘘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后妈以为我要替她求情，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在她目光的注视下，突然抓住徐静的长发，猛地往墙上一撞——
徐静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后妈扑过来要打我，我爸反手就是一耳光：「你敢护短，我他妈就敢打你！」
后妈流着眼泪，不敢再碰我。
我抓着徐静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抽着她的大嘴巴！
每一个巴掌响亮落下，我的眼前都会浮现自己被霸凌的惨状。
我咬着后槽牙，扇得一下比一下更狠。
徐静痛得惨叫连连：「啊！好痛！妈，救我！妈，徐来要打死我了！妈——」
我把她拖到窗台边，狞笑：「我跳过的楼，你也来试试吧！」
我压着她的脑袋用力往下摁。
后妈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够了！徐民波！是，我是对不起你女儿，你呢？你对得起我吗？你和我睡一张床，十天有九天都不在！回来就躲书房抱着你老婆的遗照哭！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我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但凡你对我、对我女儿有点真心，我何必做得这么难看！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我女儿是坏种，你女儿呢？！是我用刀逼着她出去浪的？是我不让她回家的？！我一个女人跟着你，我总得图点啥吧？你的心、你的人，我是图不了了，你还不允许我算计点钱？！我洗衣做饭伺候走你老婆，又伺候你，伺候你女儿，你不该给钱？！」
很好，终于说真话了。
我冷笑一声，松开徐静。
她连滚带爬地扑进了她妈的怀里，鼻血糊了一脸。
我爸气得眼泪都滚了下来：「滚！带着你女儿滚！」
我爸蹲在地上，几十岁的大男人，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来来，是爸对不起你。爸就想多挣点钱给你，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就去见你妈……没想到……没想到引狼入室，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我就不该喝酒！不该和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在一起！我不该信什么闺女不能没有妈，不该信什么闺女没有人照顾………差点把我女儿给折腾死……」
我和我爸抱头痛哭。
杜梅拖着徐静狼狈不堪地滚蛋了。
我爸把我妈的遗照重新摆在了柜子上。
我妈叫杜清风。
我叫徐来。
我爸叫徐民波。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成功守护了我的家。
10.
现在唯一的遗憾是妈妈离开时，没有和她好好告别。
我翻找相册，终于找到了那张相片。
我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动画片，乐得哈哈大笑。
模糊的背景中，是敞开的卧室门。
隐隐看得到一个面色苍白的人躺在床上，那是奄奄一息的妈妈。
妈妈就去世了。
这张照片，是后妈帮我拍的。
我现在才明白，何为杀人诛心。
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哪怕只是五岁的我。
错误的人生，如果需要一次次被燃烧的剧痛来纠正。
我愿意。
我愿意烈焰焚身。
我愿意一次次回到过去，重新拼凑全新的人生。
11.
「哧——」我刚擦燃打火机，手机猛然炸响。
是江宁的夺命 CALL。
「来来，我在你家门口，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宁捧着一大束花，嘿嘿傻笑。
他还没开口，我就九个字痛快打发。
「没可能！你别想！赶紧滚！」
江宁一脸难受：「为什么？那花你总喜欢吧？」
我抢过花，砸在地上，用力地踩！
江宁：「徐来，我真不是想欺负你……我……」
我怒吼：「闭嘴！」
12.
闭嘴吧，江宁。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坐牢。
你也没有瘸腿。
那不过是我编造的谎言。
老天一直眷顾你们这些王八蛋，却让厄运捆绑我。
你妈给了我后妈一大笔钱，后妈签了和解书。
她还劝我爸：「两个孩子本来就在谈恋爱。为了来来的将来，别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送去去外地读书避避风头。」
真巧，我在外地又遇上了你。
孤独的异乡，孤独的我。
更该死的是，在你欺负我之前，我曾为你心动过。
谁不喜欢高大帅气的运动男孩呢？
你说你爱我，我就信了。
我知道，那是本性不太坏的你，能给我的最优补偿。
你给我买包，买漂亮衣服，给我钱。
为了赚钱给我花，大学就兼职健身教练，做到了全店 TOP，机缘巧合成了股东。
我对你很坏。
我动不动对他破口大骂。
我骂你是流氓，QJ 犯！
我骂你教练做得成功，是因为陪女人睡觉。
我恨你。
好几次夜里都想要一刀捅死你这个王八蛋。
但看着你睡着了都还紧蹙的眉头，我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我贪恋你施舍的爱意，你拼命弥补对我的伤害。
我们大声争吵，然后抱头痛哭。
我们也曾青春烂漫，却在一次错误中，万劫不复。
毕业后，你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你说：「来来，我们结婚吧，我攒了一百万都给你！咱们回去大摆筵席，重新开始。你当了我老婆了，看谁他妈还敢说闲话。」
衣锦还乡的你，还是被徐静勾走了。
她再度把我踹进了黑暗的地狱。
她说：「你以为江宁真的爱你吗？他不过是可怜你这个没人要的烂货！」
我的抑郁症复发了。
我无法面对你，也不想听你任何解释。
我对你破口大骂，用各种恶毒的话诅咒你和徐静。
我举着刀子对准喉咙。
我说：「你再来找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的手腕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在流血。
而徐静则挺着大肚子，和你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你给了我一大笔钱，算是买断了我的残酷青春。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江宁，我要怎么和你解释，我为何要踩烂这束花。
因为我恨它。
当初你来道歉，就是抱着这束白玫瑰。
我们不能开始，才不会结束。
我们可以相忘江湖，友谊万岁。
你也不用再对我抱歉，我们也不会再互相伤害。
这，就是我扭转我们命运的最佳方式。
13.
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真好，还是那个高大的白衣少年。
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因为徐静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江宁的。
我回到家的那天，正好碰到她在孕吐。
可怜的江宁，不过是喜当爹。
14.
回到房间，我毫不犹豫地点燃相片。
这一刻，什么情爱都是虚无。
我只想回到妈妈身边，弥补我的过错。
灼灼火焰中，我咬着手背，强忍着烈焰焚身的剧痛。
火焰烧焦了相片中陈旧的沙发。
烧黑了我的腿。
烧没了我的薯片。
烧掉了我没心没肺，却残忍的稚气笑容。
我咬紧嘴唇，嗓子早已被烧哑。
每一个剧痛的喘息，都会喷出黑烟。
玻璃上，反射出泪流满面的半张脸。
我带着笑容，一点点化作了灰烬。
「妈妈……我这就来看你了……」
15.
从疼痛中醒来时，电视上正放播放着动画片。
我刚坐起来，就看到了年轻的杜梅从厨房中走出来。
「哟，来来，怎么睡着了？来，姨给你买了薯片，快吃吧。」
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玩具。
电视永远停在少儿频道，一直开着。
我强忍着泪水，缓缓转过头去。
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吃啊，来来。你咋不看动画片了呢？看呀！你看呀！」
杜梅的脸，显得巨大而恐怖。
她穿着妈妈的衣服、戴着妈妈的项链、涂着妈妈的口红，竭尽全力讨好我。
我猛地推开她，飞快扑到妈妈床边。
我轻轻摇晃着妈妈的胳膊，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妈妈……妈妈你睁开看看……我来了……」
杜梅突然冲进来，拉着我的胳膊往外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说了别打扰你妈休息，好好看你的电视！」
我一口咬在她手上，用力踢打她：「你放开我！放开我！」
杜梅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我提了出去，用力关上了妈妈的房门。
我摔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头狂怒无能的小野兽，用头拼命顶杜梅。
杜梅狠狠一推，我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茶几上。
血顺着我的额头，流进了眼睛里。
血红的世界中，我咆哮着冲进了厨房，抓起了菜刀。
杜梅尖叫一声，一脸惊恐地望着我。
我一步步走向她，稚气的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要杀了你！杜梅！还要杀了你的女儿赵静！我要一刀刀把你们剁碎！我要把你们挫骨扬灰！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杜梅眼中露出恐惧，仿佛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魔。
突然，卧室门开了，妈妈扶着门，虚弱地喊着我的名字。
「来来……」
我从癫狂中惊醒，把菜刀狠狠砸向杜梅，冲向了妈妈。
妈妈瘫软在我身上。
她紧紧搂着我，颤抖着安慰：「别怕……妈妈……妈妈在这里……」
杜梅缩在墙后，探出个脑袋，惊恐地盯着我们母女。
我艰难地扶着妈妈躺在床上。
妈妈的声音十分微弱，她说：「你记得……记得拍照……妈妈买的拍立得……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来见妈妈……记得……记得烧照片给妈妈看……把你的快乐和痛苦……告诉妈妈……宝贝……别怕，你会长大的……」
我仇恨地瞪向杜梅。
对视的瞬间，杜梅心虚地把头缩了回去。
我一直守在妈妈床边，寸步不离。
我记得爸爸出差去了，要明晚才能回来。
无论如何，我要把妈妈保护到明天晚上。
我不吃杜梅做的饭。
不喝她递过来的水。
我用小小的身体铸成了钢筋水泥。
但我忘记了，此时我的身体只有五岁。
不吃不喝不睡，只一个晚上，我就晕了过去。
倒在地上的瞬间，我模糊地看到一双脚跨过我的身体。
我想要抓住她的裤腿，手却完全抬不起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梅，用枕头捂住了妈妈的头。
16.
我在爸爸的怀中醒来时，妈妈已经去世了。
杜梅还在装腔作势，说我不乖，不吃饭也不睡觉，中了邪一样玩菜刀，结果把自己脑门劈了。
她让我爸找个神婆给我看看，我肯定被脏东西缠上了。
我冷笑。
我妈胰腺癌晚期，去世其实是早晚的事。
她竟然这么等不了。
我没有告诉爸爸我看到的一切。
口说无凭，谁会信一个五岁小孩的话？
我又变成了那个单纯没脑子的小女孩。
杜梅给我棒棒糖引诱我叫妈妈的时候，我乖乖地喊。
杜梅把赵静带回来喊我妹妹的时候，我也甜甜地答应。
对付杜梅，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一个幼童，能做的事实在太少。
但，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个毒妇的软肋，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有的，我也让我爸给赵静买。
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小裙子。
连我洋气的大床，也和她一起分享。
我看着赵静从紧张兮兮到感激涕零，最后变成理所当然，还要和我争东西。
我知道，我成功了。
现在我在等。
等那顿差点要了我命的火锅。
17.
看着咕嘟咕嘟的火锅，我笑出声了。
原本后妈想用蓝环章鱼毒死我。
她女儿嘴馋，嚷着要吃，被后妈一顿好打，我逃过一劫。
这一次，换我来控场了。
我捞起一块小章鱼放进了徐静的碗里。
这时她妈已经迫不及待给她改了姓，随我爸了。
我可可爱爱地说：「姐姐，小章鱼可 Q 弹了，不信你尝尝。」
徐静犹豫：「可是妈让我别吃，小章鱼是她专门给你买的。」
我甜甜一笑：「不嘛，我最爱姐姐了，好吃的一定要和姐姐一起分享。你偷偷吃，妈妈不会知道的。」
徐静嘿嘿笑着，夹起了那只带着蓝圈的小章鱼放进了嘴里。
下一秒，杜梅已经冲过来，用力抠她的嘴。
小章鱼从徐静嘴里吐了出来。
有惊无险，完整一只。
杜梅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尖叫：「小贱货！你想害死我女儿是不是？！」
她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摔到地上：「要是我女儿被毒死了，我要你偿命！」
哦豁，门开了，我爸看见了。
平时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摘给我的「妈妈」，竟然在疯狂殴打我。
我嘴角流着血，嗷嗷哭：「爸爸……呜呜呜……我就是给姐姐吃了一块小章鱼，妈妈突然就发火了……」
杜梅一脸惊恐，嘴里一边喊着：「民哥，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我捡起小章鱼，大声哭：「爸爸！你看！就是这个小章鱼！有可爱的蓝圈圈！」
我爸的脸瞬间白了。
他抢过章鱼，反反复复认真地看。
看着看着，他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杜梅脸上。
「滚！带着你女儿立刻滚出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们！」
铁证如山，杜梅有八百张嘴也辩不了。
当晚，杜梅和她的心肝宝贝就被赶走了。
杀人诛心。
杜梅会，我也会。
徐静，再度变成了赵静。
以后，她再也睡不到这么舒服的小床。
穿不了这么漂亮的衣服。
也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了。
她人生的捷径被我早早断了，又再度回到了艰难模式。
这短暂的幸福时光会变成一根尖刺。
在每个夜深人静时分扎得她无法入眠。
18.
深夜，爸爸睡了。
我偷偷来到墓地里，轻轻抚摸着妈妈的照片。
「妈妈，还不够对不对？
「哪怕次次烈焰焚身，我也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我拿出相片，咬紧了后槽牙，划燃了打火机。
突然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小朋友不可以玩火哦。」
微光中，一个小小的影子从对面的墓碑后走了出来。
这小东西是人还是鬼？！
「大晚上你想要吓死人啊，还不赶快回家，你爸妈呢？」
我双手叉腰，恶声恶气。
「我妈妈睡在那里，我爸爸在外国。保姆睡着了，我就偷偷出来找妈妈。你呢？你也来找妈妈吗？」
我愣住了，点了点头。
「以后我可以经常找你玩吗？我们一起来看妈妈。」小男孩老练地冲我伸出手，「我妈妈就住你对门。」
「我叫阿信，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来，清风徐来的徐来。」
两只小小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笑自己傻，和一个小屁孩解释这些做什么。
我们坐在墓碑前，望着夜空发呆。
毕竟不能在小朋友面前表演浴火重生吧。
保姆司机找来时，我和小屁孩沾了一身雾水，头抵着头睡着了。
「徐来……徐来……记得呀，一起来看妈妈！」小屁孩在司机肩头大声喊我。
「好！一起来看妈妈！」我大声回应。
19.
人走光后，我立刻靠在墓碑后，快速点燃了照片。
灰烬徐徐飞起，打着旋儿，像在跳舞。
滚烫的热浪袭来，我看着妈妈的笑脸，不争气地哭了。
「妈妈……请你保佑我。」
火焰烧到一半时，我一巴掌拍了下去。
火，熄灭了。
火，只烧没了杜梅和襁褓中的赵静。
我还躺在妈妈怀里，开心地吃着手指头。
这张照片是我爸拍的。
说来也巧，拍立得是在来的路上，妈妈逛一家二手店时买的。
这张照片，是第一张试拍。
很不巧，拍下了杜梅此生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刻。
她的酒鬼老公赵强，一喝酒就揍她，拖着头发往死里揍。
月子里，杜梅无人照顾。
为了有奶水，天天喝稀饭，泡着冷水给女儿洗尿片。
女儿饿得天天哭，赵强一听到哭声又会揍杜梅。
杜梅瘦成了一把骨头，浑身都是伤。
她打算喝农药的时候，听到了女儿一声哭，才放弃了寻死。
相片中，杜梅躺在床上抱着女儿，只抹了一脸粉掩盖瘀青。
我妈却穿着漂亮裙子踩着高跟鞋，提着大包小包来看她。
我爸长得好看还斯文，一直抱着我，又拍又哄。
我们家的幸福，就是在那一刻刺痛了杜梅的眼睛。
一向逞能的赵强，见着我妈，也乖乖叫姐，一脸的不好意思。
我妈好言相劝，让两人好好过日子，实在没感情离婚也可以，但打老婆太不是东西了。
赵强嘿嘿笑，满口答应，保证改过自新。
我爸给他介绍了一个保安的工作，明天就能去上班。
杜梅盯着我妈，表情复杂。
她又抓又挠都搞不定的男人，我妈三言两语就说通了。
她不知感激，反而愈加嫉恨。
第二天，赵强刚出门就被卡车撞死了。
杜梅总算从地狱中解脱了。
我烧了照片，把杜梅和赵静送回了她最痛苦的一天。
因为我们前脚刚走，杜梅就差点被赵强打死。
他嫌弃这个臭婆娘丢她的人，嫌弃她丑，嘴笨。
她和我妈比，就是凤凰和山鸡。
杜梅给我爸哭诉时，说那是她这辈子最惨的一天。
很好，所以我要把杜梅和赵静困死在那一天！
命运的拼图，我一次次拆开，重新嵌进去。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但我无所畏惧，毕竟最黑暗的时刻，我早已经历过了。
20.
做完了这一切，我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准备自杀时拍的相片。
突然，我发现照片中的图像在缓缓流动。
一脸憔悴的我，变得红光满面。
脸上的泪水渐渐消失，我的嘴角扬了起来。
照片中的我，竟然一脸幸福地靠在妈妈的墓碑上。
我真的改变了未来！
「来来……来来……」远处，传来爸爸呼唤我的声音。
看着这具小小的身躯，我含着眼泪拍了拍胸口。
「小来来，你要做个勇敢坚强快乐的女孩，好好陪着爸爸。」
「我要走了！我们一起加油！」
我划燃打火机，火焰蹿起，瞬间吞噬相片。
我也随着风，消散在了空气中。
「来来，你怎么又在墓地睡着了？
「这样太危险了！下次要来看妈妈，记得叫上爸爸一起知道吗？」
爸爸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
爸爸，我们在未来见。
21.
我缓缓睁开双眼，还是在熟悉的墓地。
相册和拍立得整整齐齐放在妈妈的墓碑前。
唯独没有打火机。
相片一张没少，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婚纱。
什么鬼！
我要结婚了？
为什么我想不起新郎是谁？
家！
我要回家！
我一手提纱裙，一手抱着相机和相册穿梭在墓地，一路狂奔。
街边电线杆上，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叼着烟，冲着路过的司机搔首弄姿。
「要不要住店啊，先生，便宜实惠哦 ~ 来嘛！」
垃圾桶边，一个瘸腿的脏老太婆正在翻垃圾。
女人不耐烦地吼：「妈，臭死了！你能不能滚远点，影响我做生意啊！」
我坐在出租车后座，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家门口贴着大大的「囍」字，我的房间已经铺好了大红的被褥。
妈妈的照片在柜子上冲我笑。
我低头看自己帆布鞋上的泥也笑了。
爸在厨房里忙碌，探出头来：「来来，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
我看着我爸微微花白的头发，大声说：「好！」
婚纱店打来电话，问我妈妈喜欢吗？是否需要换一款？
我撑着额头笑，笑出了一脸的泪。
我说：「我妈妈很喜欢, 但婚纱可能需要再清洗一下。」
那头说：「好的，没问题。徐小姐, 你的先生还在这里等你。」
我翻看手机，找到了定位。
低调豪华的婚纱店内,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他回过头来，冲我咧嘴一笑。
江宁？
不是吧！
这婚老娘不结了！
江宁喊：「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当伴郎你也嫌弃？得了, 我就知道你怕我太帅抢你老公风头！」
试衣间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我欢呼一声, 扑进了他怀里。
「阿信！」
他紧紧搂住我, 声音温柔：「我来的时候不见你, 差点以为你逃婚了。幸亏店员说你把婚纱穿去给妈妈看了。妈妈喜欢吗？」
我抵着他的胸口，哽咽道：「妈妈很喜欢。你妈妈也看了，她也很喜欢。」
他轻轻揉着我的头发，吻了吻：「我们小时候说好的，要一起去看妈妈。但后来，你失约了。我一有空就去墓地等凶巴巴的小姐姐, 我等啊等啊, 终于等到了我的新娘。徐来，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人和我一样, 会在孤独的时候去墓地找妈妈。」
江宁一拍大腿：「够了啊！你们这是屠狗！不道德！」
他挤过来, 挽住我的手臂。
三个人整整齐齐站在落地镜前, 扑哧一声都笑了。
镜子中的江宁深深望着我。
他说：「来来, 说来你肯定不信，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我们……」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眼圈越来越红。
我懂, 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梦里我们还是好朋友，你结婚我随了你一百万的大礼！我梦里都这么有义气！我真是个大怨种！」
他哈哈大笑着去了洗手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 有些恍惚。
苏见信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递过来一张泛黄的小纸条。
上面写着一行字——
阿信, 我们未来见。
「你竟然还保留着？」
那是最后一次补课后，我随手夹在一本书中的留言。
我不奢求苏见信能看到，只想顽皮地做个记号。
因为那一天，我才发现苏见信的手机号码, 就是曾经点燃我的信任之光。
他递给我一张卡：「老婆当年的补习费一分没用, 再加上我所有家当都在这里，请老婆大人过目。」
我搂着他的腰，仰着头, 一字一顿——
「阿信，谢谢你在未来等我。」
他笑, 一脸阳光：「不客气, 老婆大人。」
我一脸狡黠：「拍个照吧, 老公。如果有一天你对我不好，我就回来换老公。」
一听拍照，江宁立刻顶着湿漉漉的脸, 冲了出来：「等等我！」
「咔嚓——」
拍立得吐出一张相片。
我们三人，带着灿烂的笑，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