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提前开学后，我返回学校。手里拿着在寝室门口领的承诺书。
承诺书上写着:
「一、回寝室前，请去红衣宿管部登记入住信息，不要害怕，绝大多数情况下，红衣宿管人员可以相信。」
「二、如若碰见白衣宿管部人员请无视，她不管说什么都不要回应，马上离开。」
「三、每栋宿舍只有一名红衣宿管人员，她们很和善，是值得相信的，有问题可以向她们寻求帮助。」
1
「四、每层楼只有二十间寝室，每间寝室只能有四个人按规矩入住。」
「五、晚上九点熄灯前请返回寝室，宿管部讨厌贪玩不守时的孩子。」
「六、室友都是正常人，请放心入住。」
「七、床底下不会存放任何物品。」
「八、晚上十二点，辅导员会准时查寝，请各位同学做好准备。」
「九、夜幕降临的校园很危险，请尽快返回寝室，不要贪玩。」
「十、承诺书至关重要，会影响到你是否存活，请用心保存。」
我困惑的地皱起眉，将纸张反复观看，暗自猜测是否有人整蛊我。
学生会的人面无表情，我只好吞咽下询问的话语。
晚上七点，宿舍楼莫名的阴森冷郁。
宿管阿姨穿着红色衣服，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同学，信息登入在这边。」
长方形的黑色桌面上摆放着一本厚厚的信息登册计。
「回寝室前，请去红衣宿管部登记入住信息，不要害怕，绝大多数情况下，红衣宿管人员可以相信。」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先按规则谨慎行事。
我拿起桌面上的笔写下自己的基础信息。
指尖不小心碰到桌面，很冷，很凉，一丝冷气嵌入皮肤，冻得我牙齿微微颤抖。
而笔的触感也很奇怪，宛若一根骨头？
对，很像人手指的骨制作的笔。
想到这，我顿时一惊，脊背上一阵阵发冷。
余光中瞥见红衣宿管阿姨嘴角咧开怪异的微笑，漆黑的眼神此刻更加空洞。
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凑到我脸前。
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后颈紧绷，写的字迹越发潦草不堪，却也不敢停下一刻。
最后一笔落下，红衣宿管阿姨嘴角咧得更开、苍白的脸、血红的口红，搭配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砰砰砰——」
突然响起轻微的拍打声。
很近，距离我很近。
「同学，信息填好后请离开，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填写。」
红衣宿管阿姨黏腻尖锐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吓得我赶紧收起窥探心思，寒毛耸立，急忙退到一边。
身后排了几个同学有男有女，皆是神色慌张，却也循规蹈矩。
紧张诡异的氛围弥漫，只有笔摩擦在纸张上轻微的刮痕声。
突然门口一声嗤笑传来:「谁特么作弄老子，被我逮到了就死定了。」
大块头男生说着将纸张揉捏成一团，空中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寝室，抬眸看了一眼小心谨慎的我们，竖起中指，嘲讽道:「一群煞笔，这也相信。」
我们这栋是男女混住寝，因为今年招生时，男女比例失调，多出了我们几个班的女生搬进了男寝。
这个大块头叫张恒，平时脾气暴躁为人傲慢，交过一个女朋友，因为自己人品问题，分手了。后面造谣污蔑女生，甚至将视频发在群里让众人欣赏，女生受不了屈辱，自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女生家里闹到学校，却因为张恒家的权力压下来，不了了之。
我皱着眉头，厌恶地转身，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跟一个傻 Ⅹ 计较什么。
艹！
没想到下一秒，张恒身体直接炸开，温热的血飙至四周，我也难以幸免地沾染几滴。
血腥味浓稠得让人胃袋抽搐欲呕，竖起中指的指头完好无损地掉在路上正中间，似是嘲讽，场面惊悚诡异。
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渣败类死了就是爽，但接踵而至的就是沉寂恐惧。
规则是真的，张恒的死验证了这一切。
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气球一样毫无预兆地爆了。
这是不能用科学来解释清楚的。
这下后面排队的学生都惊恐万状，脸上苍白一片，却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学生会的人听见炸裂声，头折至九十度，空洞漆黑的眼睛露出满意的神色。
红衣宿管阿姨舔了舔鲜红的嘴唇，盯着散落一地的器官碎肉，眼里透露饥渴和欣慰。
「不懂得尊重的同学，是会有惩罚的。」
2
昏暗的走廊常年使用灯光一闪一闪的，昏暗阴森。走廊尽头窗户大开，阴冷无比的风钻进衣服，侵入骨头缝。
奇怪，已经四月底了，怎么会这么冷，仿佛置身冰窖般，冻得我遍体发凉。
我心里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感，哆嗦着手，将衣服拉紧。
「同学，寝室内不可携带液体进入。」
我猛然一转头。
发现脸直接贴上一张薄薄的脸，眼眶空荡，皮肤惨白，就好像是纸做的人。
我死死掐紧手心，压抑住喉咙快要溢出的尖叫声，脊背蹿起一连串的冷意，四周温度降低。
不，不对。
眼前穿白衣服的人根本不是正面用对着我。
反而是头扭曲到夸张的角度面对我，脖子只有一块皮连接起来，上面缝补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线，在空中不停晃动，似乎下一刻就滚落在地面上。
刚刚那人脸就是凑到我耳边讲的话，人脸上的嘴巴越咧越大。
我大脑一片空白，被吓愣在原地。
眼前一黑，我清楚的听见头骨裂开发出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咀嚼音。
阴风不断吹来，我一个激灵，猛然从幻想中挣脱出来。
「同学，学生手册明确说过不可携带液体进入寝室，请你说一下你辅导员的名字。」
阴沉刺耳的话语在身后响起。
我头也不敢抬地埋头往前冲。
声音却一直跟随在耳边，如影随形。
「同学，学生手册明确说过不可携带……」
纸般的触感压在身上，轻飘飘又难言的压沉，似被压千斤重的铁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阿苑，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是室友林夕拉着我身体晃动，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从死亡的边缘逃离，我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剧烈跳动的心脏抽搐一瞬。
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还是那条阴暗的走廊，白衣宿管人员早已不见踪影。
「如若碰见白衣宿管部人员请无视，她不管说什么都不要回应，马上离开。」
因为宿管部根本就没有穿白衣的人员。
如果回应了，刚刚一定会发生不可预知的事。
我撑着墙休息，抬头看林夕问：「小夕，你刚才没有看见穿白衣服的宿管阿姨？」
林夕过来扶着我：「没有，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一直站这里，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就摇晃了你身体，你才反应过来。
「你嘴干得起皮了，喝口水缓缓，压压惊吧。」
说着，林夕将手中的饮料递给我。
一看着瓶中红色黏稠的液体，就想起张恒的惨状，顿时我胃部酸水翻涌，恶心得欲呕。
「我不渴，你这水是哪来的？」
「寝室门口免费送的啊。」
林夕说得一脸坦然，打开瓶口欲喝。
我一把夺过，扔进垃圾桶内。
「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有一只蚊子在里面。」
我们寝室四个人，其中林夕是怕虫子类的东西，特别是有虫子是在食物中，她看见了会几天犯恶心，吃不下东西。
3
20:30。
走廊内学生密集起来。
个个神情紧张惶恐，偌大的走廊里，除了慌乱的走路声就别无他声，她们拿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寝室门。
我猜应该是群里刚才有人匿名发了一段视频合集，才使得这些学生慌忙赶回来。
学校已经出不去，凡是想要逃离的直接当场抽搐死亡，整个学校已经被规则笼罩，没一个人能逃出去。
视频中一个男生被黑暗中的不明物体追赶。
他神情恍惚惊恐，拼命挣扎奔跑。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鲜血溅满屏幕。
湖边，白日清澈见底的水此刻混浊不堪，湖面上扑通扑通地冒泡，一对情侣坐在边上亲昵。
突然，一只长长的长满眼睛的触手缓缓从两人身后伸出，下一瞬，两人脖颈被缠起来吊挂在空中。
直到两人不再挣扎，被迅速拖入湖中。
水面死寂一片，没有丝毫波纹涌动。
……
还剩半个小时。
我拉着腿有些发软的林夕寻找寝室号，每一间的门都是一模一样，除了门牌号不同顺序又被打乱，找起来就比较费力。
424……419……434……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都没有 444 号。
20:45。
林夕有些急了，带着哭腔:「阿苑，怎么办，没有 444 号。」
我稳住心神，额角的冷汗滚落在下巴处仔细回想每一个门牌号。
不对，怎么会少了一间寝室。
一个规则不可能上来就给人判死刑，那就只能说明规则存在其他规则或解决办法。
该怎么办？
「同学，马上熄灯了，请不要在走廊随意乱窜，如有问题可以找我帮助，没有问题请回寝室。」
倏然一声。
红衣宿管不知何时站在眼前盯着我们。
「阿姨，我们的钥匙放在寝室内了，现在打不开门，阿姨可以帮忙开一下吗？」
我大脑飞速运转，若说没找到寝室，或许宿管会将我们认为是外来者惩罚处理，规则虽然没说没找到是否会有惩罚，但小心谨慎点不会有错，所以不能冒这个风险。
于是我小动作拉了拉林夕衣袖，林夕迅速反应过来附和：「是的，阿姨，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帮忙打开一下门，谁知道你已经来了，我们运气太好了。」
「哪间寝室？」
「444 号。」
我们俩跟在宿管身后，明明还是这条走廊，却越走越远，前方光线越来越暗，周围环境在不断变化。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黏腻的汗，拉住林夕的手继续往前走。
路仿佛无休止……
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在寝室。
耳边无数哭泣声倏然响起，我手臂上冒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林夕被我拉住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承诺书。
那这是谁的手？
意识到这点，从脚底冒起一股寒意直冲我天灵盖，嘴唇哆嗦个不停。
4
冰冷的触感寸寸下移到我脖子处。
黑暗中，我屏住了气息，大气不敢喘一声。
下一刻，我呼吸困难，脖子青筋暴起，我拼命扭打挣扎却没碰到一丝实物，仿佛身后只有一只手悬吊在空中。
身后的手不断收紧，冰冷的气息通过衣服嵌入骨髓。
就在我绝望准备等死的那刻。
这时，一股细微呜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闭……眼，走。」
窒息感使得我眼前发黑，眼皮子垂下，喉间剧烈痒意袭来，却因为被掐住，咳嗽不出，疼痛难忍，但脚步一刻不停地朝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一片静寂，直到额头撞到一堵木板上，疼痛传来。
我缓缓睁开眼，寝室门已被打开，红衣宿管不知去向，还是那条走廊，现在寝室又出现了。
林夕站在门内，漆黑的眼睛盯得我毛骨悚然。
片刻，林夕过来挽住我的手，嗓音微微发抖:「阿苑，你松开我手的时候，我快被吓死了，幸好没发生什么意外。」
我摸了摸高领遮住的脖子。
差一点。
走进寝室，灯还没有熄。
室友张敏、李丽珍都在。
阳台玻璃门没有关上，外面漆黑一片。
干枯的树枝形状歪曲阴森，树干高大粗壮，即使是在四楼，依旧看不见树顶，莫名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隐隐约约间，一道黑影从树枝间闪过。
这种情况下，往往人多才会更有安全感。
两人靠近我，张敏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拿到承诺书了没？
「承诺书上居然写熄灯后，要关阳台玻璃门，这是什么破规矩，都特么到大二了，破事还这么多，以前怎么没有。
「还有什么凌晨一点辅导员会查寝，都什么毛病吧，一点都睡觉了还查什么寝。」
等等？
怎么不一样？
我猛然抓住张敏的肩膀：「你的承诺书在哪里，快拿给我看看。」
我手里拿着四个人的承诺书。
林夕是跟我一样的规则，张敏和李丽珍一样的规则。
怪不得，她们两个看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群里的视频她们也没有收到。
只有跟我一样的规则的人才会收到视频。
好阴险，这个规则。
将一份完整的规则分成两部分，要是其中另一部分规则的人全部死了，在不知道还有其他规则的情况下，另外的人即使再小心翼翼也很难存活下去。
怪不得重点标黑了第十条内容。
「承诺书至关重要，会影响到你是否存活，请用心保存。」
5
李丽珍家住外省，所以一般都来得比较早。
而张敏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回来了，要是没有提前回来……
「每间寝室只能有四个人按规矩入住。」
恐怕我们几个人都会死……死……
完整的规则是:
「1.回寝室前，请去红衣宿管部登记入住信息，不要害怕，绝大多数情况下，红衣宿管人员可以相信。」
「2.如若碰见白衣宿管部人员请无视，她不管说什么都不要回应，马上离开。」
「3.每栋宿舍只有一名红衣宿管人员，她们很和善，是值得相信的，有问题可以向她们寻求帮助。」
「4.每层楼只有二十间寝室，每间寝室只能有四个人按规矩入住。」
「5.晚上九点熄灯前请返回寝室，宿管部讨厌贪玩不守时的孩子。」
「6.室友都是正常人，请放心入住。」
「7.床底下不会存放任何物品。」
「8.晚上十二点，辅导员会准时查寝，请各位同学做好准备。」
「9.夜幕降临的校园很危险，请尽快返回寝室，不要贪玩。」
「10.承诺书至关重要，会影响到你是否存活，请用心保存。」
「11.寝室熄灯前请将阳台玻璃门牢牢锁紧，任何响动都不可以打开。」
「12.一点前，寝室外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开。」
「13.寝室内不能携带液体。」
「14.如果携带了液体，那就要注意不要被抓到。」
「15.查寝结束后，就该睡觉了。」
「16.寝室只有早上六点才会开灯。」
6
十二点辅导员会查寝，到时我们必定会开门。
而下一条规则是一点前谁敲门都不要打开。
这两条相互矛盾的规则就说明有一条必然是假的，用来混淆视听。
还有规则特地提了液体。
不存在的白衣宿管也是在追问我液体。
明明当时我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饮料、矿泉水，还是血液？
「你们有携带了什么饮料吗？」
「没有，阿苑发生什么了吗？」
了解完现在的处境，李丽珍和张敏被吓得脸色苍白，身体颤抖不止。
我摆摆手。
这一定是十分重要的关键。
我边思索边走到阳台，伸手将玻璃门关上，寝室内阴冷的气息顿时消失了不少。
阳台外树枝开始微微晃动，发出「嘎吱」的脆响，似乎是有东西爬在上面导致树枝弯曲晃动。
我头皮发麻，顿时一惊，收回朝外的视线，快步返回床边。
下一秒，灯灭了。
冷白的月光透过树隙散落一地，枯枝败叶奇形怪状地斑驳在瓷砖上。
没过多久，寝室外响起嘈杂的声音。
追赶声、哭泣声、尖叫声……
「啊啊啊，救救我，它过来了——」
「许晴，求你开开门，它要过来了。」
对面的寝室门被拍打得哐哐作响，急促而绝望。
几秒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骨头被咬得「咔嚓」作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咀嚼声。
没人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多惨烈的场景。
李丽珍被吓得瑟瑟发抖，双手死死地抱紧我，无声啜泣着。
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咬紧牙龈保持冷静，冷汗不停地从后背沁出。
很快，走廊安静了下来。
整栋宿舍楼如废弃的医院般死寂阴森。
狭窄的床上，我轻轻伸手拍了拍李丽珍的背，示意她放松一点，怕她神经太过紧绷就直接崩溃。
李丽珍是我们寝室里胆子最小的人，晚上去走廊的厕所都是有人陪她一起去。
规则上没有说不能一起睡，所以我们分成两组，方便有个照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阳台传来了声音。
我顿时清醒却不敢睁开眼睛，心脏狂跳似乎要跳到嗓子眼处。
阳台上传来尖锐的刮痕声，像是铁齿刮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格外刺耳，让人心底无端地发毛烦躁。
李丽珍身体抖得厉害，我攥紧她的手腕，企图缓解两人内心的恐惧。
寝室内很安静，没人敢发出一点响动，耳边传来李丽珍的呼吸声和……另一道呼吸声。
不对，我睡下铺。
林夕和张敏也是下铺，两床间相隔大概两米，这段距离不可能听见对床的呼吸声。
而这段呼吸声更像是……来自床底。
「床底下不会存放任何物品。」
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浑身血液倒流直冲上头顶。
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床底有东西。
而且还是紧贴床板上。
似乎是想从床板缝隙间窥探上面的情况。
呼吸一深一浅，有液体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猜应该是它的口水分泌物。
7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失。
阳台上让人发毛的刮痕声逐渐削弱，那个东西迟迟打不开门就准备寻找下一个猎物。
而床底的呼吸声急促尖锐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爬出来。
冷汗浸湿我的背部，湿答答地黏在皮肤上，手心被指甲抠破皮，蹭出点点血气，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大脑紧绷而异常清醒。
阳台的那东西是进不来，而床底的东西不知被什么吸引出现，此刻又忌惮着什么，才迟迟没有爬出来。
那究竟是什么……
我在大脑里面一遍遍回想。
液体……床底……阳台……
似乎就要抓住了那点头绪，却又始终差点能够串联起来的线索。
渐渐地，阳台没了声音，寝室无比安静。
那东西似乎走了。
我抑制内心的恐惧，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阳台望去。
那东西身形巨大，六条坚硬无比的腿长满黑色的刺，身后是一个类似乌龟的壳，头上是张人脸，是一个四不像的怪物。
这就是使树枝弯曲的东西？
此刻它身体一半都爬出阳台外，准备朝下面阳台爬去，倏地爬行那一秒又突然将头弯折成九十度，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的方向。
我吓得冷汗直冒，眼皮子紧闭，不敢跟他对视上，使劲攥紧李丽珍的手来维持不安。
这种窥视感太强烈了。
仿佛只要跟它对视上，就一定会发生不可预知的事。
很快，阳台外彻底没了动静。
而隔壁传来了激烈的尖叫声。
「啊啊啊，董欣然你不是将门锁好了吗？它为什么会进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没人知道隔壁此刻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没过多久隔壁就恢复了平静。
李丽珍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我肩膀处，止不住地颤抖。
我缓缓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动静，心率不停地升高。
有东西贴在我脸边。
阴冷的气息冻得我身体发僵，血液宛若被冰窖冻住一般寒冷。
意识到这点，心脏似乎要调到嗓子眼处，只能死死掐住手心，痛感能让我在这恐惧中恢复一丝清醒。
黏腻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粗粝的触感按压在我眼皮上，我猜它是想吃掉我的眼睛。
又沿着皮肤滑落在手臂上。
触电的刺痛感袭来。
8
「砰砰砰！」
寝室门口突然响起拍门声，门板被拍得「哐哐」响，震得我们床板轻微晃动。
「查寝，快开门，否则按学生手册惩罚处理。」
贴在皮肤上的东西发出「嘶嘶」声，似是十分不满，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晃了晃昏沉的头，心想。
暂时安全了吧。
李丽珍声音颤抖，低声问:「阿苑，它——它走了吗？」
我掐住痛苦处，安慰道:「没事，不要怕，已经走了。」
「我们要不要开门啊？」
林夕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晚上十二点，辅导员会准时查寝，请各位同学做好准备。」
这中间一定是有我忽略的东西。
床底的东西刚才是准备吃掉我，但是现在十二点查寝了。
床底的东西发出不满却不得不放弃，更像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妥协，就好比动物界中的弱肉强食，强者获胜的关系。
如果是门外是正常的人类，那床底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再结合另一条规则。
「一点前，寝室外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开。」
就只能说明门外的不是人类！！
想通这一点，我立即将推测情况告诉其他三人，但手心依旧被湿濡的汗打湿。
现在情况紧急，没有准确的规则下，我们只能赌一赌。
心一横，下定决心说:「不要开。」
寝室门口迟迟没有人开门，那东西愤怒不已，拍打变得急促。
「我是宿管人员，不开门的都要死——死——」
声音宛若卡住般，一直重复。
我们几个神经紧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板，深怕门外的东西冲破门，走进来。
李丽珍被吓得捂住嘴小声哭泣，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良久，门口声音消失了。
我深吸一口气。
不由得庆幸。
赌对了。
随后我们放松身体，平复紧绷的情绪。
走廊门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敲门声，试图用各种方法将我们引诱出去。
只要我们不开门，对方就进不来，渐渐我们神情麻木，不管对方如何威逼利诱都不开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再次传来声音。
「查寝，快开门。」
李丽珍实在受不了了，鼓起勇气扬声道:「不用敲了，你敲破门，我们也不会去开的。」
「再不开门，就按学生手册惩罚处理。」
门外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也不再敲门。
不对劲。
我立刻集中精神。
熄灯后，手机也没电了，不管我们怎么开机都开不了。
推测现在时间可能凌晨一点了！
可能少几分钟或者刚好，谁也说不定。
「不太对劲，你们看阳台，月光下树枝即使隐隐绰绰不是非常明显，但影子不是最短的，而是向西偏长一点。」
张敏突然出声。
我们立马探头望去，果真如此。
之前我们几个无聊的大学生，曾在炎炎烈日下观察了一整天的树影的长短变化。
目的是猜树影每刻时长短多少，输的人请吃饭。
张敏那天输得太惨烈，以至于现在记忆犹新，一看到树影就能想起细微处。
很快，寝室门口开了。
辅导员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9
「寝室禁止使用违规电器和携带液体，你们没有携带使用吧？」
一阵翻箱倒柜后，辅导员面面露惋惜。
走前接着说了一句:「明早六点半点升校旗，记住不要迟到，要不然会有惩罚。」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晚上的经历让大家身心疲惫。
张敏低声咒骂一句，才缓缓爬上床。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受伤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勉强勾起嘴角朝林夕笑了笑，朝床铺走去。
黑暗里，林夕咧开嘴角回应。
李丽珍还是要和我一起，我俩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有人站在我床前盯着。
「很快，我们就是……」
次日，久违明亮的灯光打开。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其他几人早已醒来。
我伸手摸手机。
6:10。
「阿苑你终于醒了。」
几个人围过来看着我。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道:「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我们叫了好几次，但你一直没反应，幸好你醒了。」
李丽珍低声啜泣。
我抬手准备摸摸她的头，却发现两手都变得僵硬麻木，我蜷缩了指尖，暗自收回手。
我们几人快速收拾完毕，张敏拽开寝室门出去。
秋日的六点多，天蒙蒙亮。
一路走来，空气中弥漫着雾，凉风一阵阵吹来，不远处其他寝室的人，面色苍白，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恍惚间，感觉她们就像一个纸人。
再定睛一看，又跟我们差不多。
一群人都朝大广场方向移去，经过昨晚，人数又好像没有变化。
10
6:25。
我们几人气喘吁吁地赶到。
讲台上，校长看着旗台下面站满了黑压压一片的人，扯起嘴角笑得很满意宣讲致辞。
升校旗那一刻，突然出现了意外。
出旗手少了一个人。
这时，辅导员走到我面前。
「周苑同学，旗手少一人，需要你去帮忙替代一下。」
黑压压一片人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容置喙地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上前，在室友惊恐担忧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登上讲台。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我替代。
即使高中一直是我担任出旗手，但怎么都不可能是我。
我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校旗是白色塑料袋的质感，黑色的圆点突兀地印在中央。
我缓缓拉着绳索往下扯，校旗慢慢升高。
我却发现越往上，黑色的圆点越大，似墨水在清水中不断朝四周渲染。
旗子也越来越重，我咬紧牙龈往下拉，校旗才升到三分之一，倏地往下滑了一节。
背后传来强烈的注视，如黑暗里一口咬断脖子的猛兽，我不敢回头看，不敢相信失败了会发生什么。
只能在心里不断默念。
再坚持一下。
一下就好。
我口腔里溢出血腥味，却不能停手。
校旗升到三分之二，黑色圆点已扩大侵占大部分旗面。
成功到达顶端时，旗面完全变为了黑色。
全校的人眼神炽热地盯着顶端，宛若虔诚的信徒。
返回队伍中，李丽珍惊恐地说:「阿苑，你……你的手，你疼不疼啊。」
她眼里缀满担心，和张敏手忙脚乱地找东西为我缠住手。
我低下头看，一条条血痕映入眼帘。
随着旗越升越高，重量已经超过了我可以承受的程度，我只能不断将绳一圈圈缠绕到手指上，防止打滑滚落。
手早已经没了知觉，怪不得没有痛感，连神经也变得缓慢。
11
升旗结束后的早上七点。
食堂里排满了人。
昨夜里消耗太大，神经一直绷紧，此刻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啊，饿得难受。
我们几人买的早餐不一样，林夕喜欢吃面，就去三号窗口排队。
张敏和李丽珍喜欢热乎乎的粥外加茶叶蛋和豆浆油条，我则是朝人最少的五号窗口走去。
没一会儿，我便饿得头昏眼花，肚子里像有东西在胃里面啃咬般痛苦。
脑子里想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立马吃东西。
一号窗口。
我低着头，捂住肚子，眼前一大片阴影落在我身上。
我蓦然抬头，眼前的背影无比的熟悉。
我思绪变得迟缓，混沌的脑子想了许久，才发现眼前人是……
张恒！！
他不是死了？
为什么会在这里？
突然，张恒转过头，漆黑的瞳仁直勾勾地看我，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神情僵硬，似乎看不出任何异常。
张恒问：「同学，你怎么了，有需要帮忙的吗？」
我忍住惊恐，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太饿了。」
这不可能是他。
语气温和，脸色泛着青白。
这不可能是正常人的模样。
我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在张恒漆黑的目光注视下，僵硬地从食堂阿姨手里接过东西。
恰巧，张敏打好饭朝我的方向招了招手，我慌忙走过去。
走道上，不小心碰到一个女生。
是……是许晴。
对面寝室的女生。
我赶紧道歉后，快步走过。
座位上，李丽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看这边，才低声道:「这个氛围好怪，按理说这个点不应该会有这么多人，你们发现了没。」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看见了张恒和许晴。」
李丽珍瞳孔地震，汤勺倏地掉落在碗中，溅起水花。
12
夜晚降临。
我与室友返回寝室。
路过宿管部时，红衣宿管阿姨朝我勾手。
我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过来签个字。」
纸页比之前的那本薄。
上面写着海洋构建计划书。
海洋计划？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抬头欲问，红衣宿管阿姨咧开嘴角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阴冷的气息传来，我居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还觉得舒服。
意识到这个想法，我顿时一身冷汗直冒。
怎么会这样。
我快步走开，拉着李丽珍迅速回寝。
身后，一股深深恶意的凝视袭来。
「阿苑，你慢点，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丽珍被我拖拽着走，不舒服地拍了拍我，询问道:「你怎么了，脸色那么不好？」
我对上林夕阴晦的眼神，瞬间头皮发麻。
「没事，只是觉得外面不安全，感觉回寝室比较放心。」
这一路上，十分顺利。
没有再遇到不存在的白衣宿管部。
但似乎李丽珍遇到了，被吓得尖叫连连。
我头愈发昏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侵蚀我的脑海。
疼痛传来，我抱住头剧烈摇晃。隐约中，李丽珍的脖颈青紫，掐痕明显。
我努力撑起身体冲过去，摇晃李丽珍的肩膀。
快……快醒醒。
林夕和张敏站在一旁朝我咧开嘴角诡异的笑。
似在说，快放弃吧。
和我一起成为……同类吧！
四肢僵硬，逐渐蔓延至全身，大脑一片混沌。
我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避开规则，怎么还是触发了？
突然，李丽珍猛地挣扎醒过来。
全身颤抖不止，双手紧紧勒住我的腰。
我不受控制地拿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手里的血色饮料递给李丽珍：「喝口水，压压惊吧。」
不要喝，我求你不要喝！
但我喉咙干涩疼痛，根本发不出声音。
而张敏和林夕恢复成正常人模样，假仁假义地出声安慰。
就像张恒一般。
「室友都是正常人，请放心入住。」
这条规则是假的，因为怪物会装扮成正常人的模样取得我们的信任。
我的大脑已经不能由我支配。
眼睁睁地看着李丽珍喝下饮料，拉着我的手朝前走。
然后又遇见了红衣宿管阿姨。
阿姨嘴角咧开，朝我点点头，似是很满意。
紧接着，李丽珍不停朝前走，我看见无数长着眼睛的触手在黑夜中摇摆哭泣。
阴风不断从上空传来。
我抬头往上看，是……
是巨型的黑色水母笼罩在上空，宛若一座阴森诡异的天空之城般，它宛若圆型的伞面上长着一张人脸，赤红的瞳仁巡视下面的情况。
它每一根触手上长满眼睛, 此刻正直勾勾地观望下方。触手长短不一地连接在远处的建筑物上，定晴一看，那张地图上, 居然是全世界的每一个城市、乡村, 而它的触手此刻源源不断地散发黑色的雾气, 是在传输能量。
一双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丽珍的身后，观摩了好一会, 才缓缓掐住她的脖颈。
李丽珍已经快喘不过气来，我咬着舌头, 拼尽最后一丝意识喊：「闭……闭眼走。」
原来……是林夕救了我。
后记
海洋构建计划书。
亲爱的参与者, 您好！
欢迎加入海洋生物规则怪谈, 看见这份协议时，您已是我们千挑万选出的一员, 希望您能为海洋构建尽最大的努力做出贡献。
请您遵守以下规则，确保保障您的人身安全及海洋生物成功控制全人类世界。
「天黑后, 请不要靠近湖泊附近。」
「天黑后, 校园内部巡逻人员将会出现, 他们将会惩罚违反规则的学生，必要时, 可对它们进行帮助。」
「红衣宿管部是我们内部的海洋成员，请配合她进行寝室入门登记记录。」
「白衣宿管部人员是异变的海洋生物, 它们很危险, 尽可能地不要去招惹它们。」
「对于不听话的人类，你可以将其关押在寝室门口的黑匣子中, 以示警告。如若再犯，可将其当场击毙处理。」
「不用担心，缺少的人类会由内部人员装扮伪装。」
「天黑后, 水母大人需消耗能量维持规则运行, 你可协助其他内部人员帮忙完成任务。」
「熄灯后，血液对它有致命的诱惑。」
「熄灯后, 不要随意靠近寝室走廊, 它将进行捕食晚餐，防止误伤情况发生。」
「权力制度:人龟怪（潜伏在树上生物）＞ 鲨齿怪（引诱人类开门生物）＞ 章鱼人（湖泊生物）＞ 赤血蛇（床底生物）＞ 虾蟹脸（校园巡逻生物）＞ 白衣宿管生物 ＞ 红衣宿管部人员 ＞ 学生会会长 ＞ 学生会成员 ＞ 感染成员」
「记住不要试图跨越权力等级制度, 否则后果自负。」
以上就是学生会成员日常工作，达到相关任务指标后，即可提升权力。
——学生会会长留
14
番外
2585 年，海洋污染严重。
无数的不可讲解塑料铺浮在海洋上。
蔚蓝的海水已是一片黑色的地沟水, 恶臭味让人恶心得胃袋抽搐发酸。
路过的行人脸上戴着放毒面罩依旧抵挡不了长年积累的垃圾散发出的臭味，迈着大步往前离去。
海面上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人类依旧不知悔改，工厂废弃的废水, 化学物品源源不断地从陆地沿着地下管流入海洋。
人类科技革命如雨后春笋不断冒出。
大脑芯片，能够自由穿梭网络与现实；移动伸缩楼房, 能够空中飞行并将房子压缩成一块饼干；空间传送门, 可以传送位置……
人类利用完这颗蓝色年迈沧桑的星球，将它弃之敝屣。
准备全体搬离这个蓝色星球移居到其他星球居住时，受到一股神秘力量干扰。
黑色的海洋面发起暴动，黑色的巨型物缓缓站立, 仿佛从沉睡了亿年时光中渐渐苏醒。
它从海平面漂伸至上空，晴朗的天空顿时一片黑暗。
它看着无数死去的同胞骸骨，发出泣血的哀鸣声。
密密麻麻长着眼睛的触手延伸至世界每一个街角……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