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苗寨规则怪谈

  暑假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研学旅行。

  进入苗寨时,一个小孩塞给我一张纸条:

  【一、若门口悬挂树枝,不要进入;】

  【二、不要拍村民;】

  【三、拍照时若年轻村民不小心入镜,只需跟年轻人道歉,若老年人入镜,掉头就走别回头!】

  【四、苗王住在村子最高的屋子里,如果你和同伴不慎受伤可以去找他疗伤;】

  【五、红色的药剂能缓解你的伤势。】

  1

  「开过前面那座山,我们就正式进入苗寨了,接下来的一周咱们都要住在苗寨里面。」

  高展师兄站在大巴的最前面,举着麦克风向众人介绍接下来的安排。

  车窗外群山环伺,风景飞速向身后驶去。

  我隐约看到不远处光秃秃的半山腰上吊着许多人!

  我又揉了揉眼睛,刚才奇怪的景象已经消失不见。

  兴许是临出发前熬夜赶论文,都累出幻觉了。

  这里是一座古寨,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所以大巴车只将我们送到苗寨外面。

  听说我们教授和苗王认识多年这才允许我们进寨子小住。

  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望着曲折向上的山路,长叹了口气。

  突然一个黑黢黢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愣头愣脑地往我怀里栽。

  扑通!

  正好摔在我脚边。

  我愣在原地,小男孩飞速爬起来跑进了小巷,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扶他。

  因为在他摔下去的时候,飞速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小林,别掉队。」高展师兄从后面拍了我一下,主动帮我拉起行李,「你们女孩子先去住处,行李交给我们男同学。」

  我跟他客气了几句,见推脱不掉也就由着他去了。

  高展在我们同门里向来是最热心肠的,我们这些后辈经常受他照顾。

  在去住处的路上,我将纸条展开边走边看,字迹工整,是用繁体字写的:

  【一、若门口悬挂树枝,不要进入;】

  【二、不要拍村民;】

  【三、拍照时若年轻村民不小心入镜,只需跟年轻人道歉;若老年人入镜,掉头就走别回头!】

  【四、苗王住在村子最高的屋子里,如果你和同伴不慎受伤可以去找他疗伤;】

  【五、红色的药剂能缓解你的伤势。】

  我第一个想法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可是刚才那个小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应该写不出这么工整的字。

  但如果是大人又为什么独独给了我这张纸条?

  在来之前我就听说苗寨有许多规矩,要尊重当地习俗,谨慎些没错。

  于是我将纸条揣进衣服口袋里,准备找机会告诉其他同门。

  从进入寨子开始,我总感觉有许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走了没几步,看到同门贺希正在摆弄他的相机,他是个小博主,平时喜欢拍一些 Vlog。

  他举着相机对准了吊脚楼的上方,我顺着他镜头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在吊脚楼的二楼,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阿婆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明明是正午却让人心生寒意。

  「不要拍!」我大喊。

  可惜为时已晚,贺希已经按下快门键。

  那张纸条写的第三条:若老年人入镜,掉头就走别回头!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就跑。

  「快走!不要回头。」

  贺希很是莫名其妙,相机险些掉在地上,疑惑地回头看了眼。

  「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吊脚楼的二楼,短短几秒内刚才窗边那个阿婆已经消失不见。

  「给我看看你的相机。」

  我打开相机的相册,跳出来的第一张就是他刚才拍的照片。

  依旧是那栋楼,可是二楼只有一个黑洞洞的窗子,并没有阿婆的踪影,在窗边悬挂着一根突兀的木枝。

  我分明看见了!

  她的头上还戴着一朵颜色艳丽的花,不可能看错的。

  「我明明看到有人的。」我又翻看了前面几张照片,全都是没有人出镜的风景照,无一例外。

  「哪有人啊,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论文凑合凑合能毕业就行,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累?」贺希将相机重新挂在脖子上,没有理我,继续拍照去了。

  兴许真的是我想太多,那张纸条不过是个恶作剧。

  2

  我们在半山腰的一户人家落脚,因为他家有个大学生,是寨子里为数不多会说普通话的人。

  这家的大学生是个女孩子,叫秀秀,是江大历史系的学生。

  秀秀对我们十分热情,帮着忙里忙外地搬行李。

  「人都回来了吗?」高展站在院中,拿着名单大喊。

  所有同门几乎都在院子里,连年过半百的老教授都亲自爬了上来。

  我的视线在人群中四处搜索,却始终不见贺希的踪影。

  贺希失踪了。

  高展给他打电话显示对面不在服务区,几个男生沿着来时的路去找也没有他的踪影。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高展愁眉苦脸地说他们把所有巷子都找了个遍也不见人影。

  我想将来时遇到的怪事告诉大家,可又觉得实在荒诞,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素来胆小的师姐说:「会不会出事了?我觉得这个寨子有点诡异。」

  谁知一直默不作声的教授突然发话:「不要自己吓自己,贺希一个大小伙子能有什么事,说不定等会儿他就自己回来了。」

  正说着,后院传来关门的声音。

  几个人匆匆赶过去,发现贺希的房间亮了灯。

  玻璃窗内映出贺希的身影,高展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回应。

  吃了闭门羹,高展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明早我们要去上山勘查。」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高展摆摆手让众人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院子,我还站在贺希门口。

  「贺希,你真的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我推了一下门,发现房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里面的灯闪了几下瞬间熄灭。

  我不死心地又喊了他几声,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林同学,你可以来帮我个忙吗?」

  身后冷不防地传来说话声,吓得我一激灵。

  是秀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天快黑了,不要乱跑。」

  秀秀直直地盯着我,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了吊脚楼上阿婆的眼神。

  可是下一瞬,她就笑盈盈地上前拉住我的手,边说笑边拉着我离开。

  3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掏出手机想要搜一下这个寨子。

  可是网页迟迟打不开,甚至连消息都发不出去。

  自从来到这里,我的手机经常没有信号,秀秀家没有安 Wi-Fi,想要上网完全看运气。

  我有些郁闷地关上手机,刚打算睡觉,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又是谁?

  「谁?」

  「我,贺希。」

  我瞬间警铃大作,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有事吗?」我隔着门问。

  「麻烦你跟领队说一下,我身体不舒服,明早的勘探活动我不去了。」

  在学校的时候我和贺希关系并不算亲近,请假这种事他不去找高展,为什么会让我传话?

  我犹豫了一下,打开门想要问清楚,可是一推开门我就傻了眼。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根摇摇晃晃的木枝正吊在我头顶的门框上。

  明明是夏夜,院内却刮起一阵冷风,我手忙脚乱地将门关上,捏着插销的手都在颤抖。

  这一宿我是缩在被窝里睡的。

  第二天一早我将贺希请假的事情告诉高展,他像是早就知道一样,并不意外。

  在寨子外面十几公里处有一座山,地貌特殊,山中有丰富的矿石资源,是我们这次勘查的重点区域。

  为了安全着想,秀秀的表哥阿满当向导,带我们一起进山。

  行至半山腰时,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眼看着雨势渐大,我们赶紧找了个山洞躲雨。

  在看到山洞口时阿满欲言又止,叮嘱我们进去后不要乱走动,雨一停就立刻离开。

  几个人狼狈地躲进了山洞。

  「这是什么?」一个同学指着石壁奇怪道。

  在山洞的石壁上,雕刻着鲜红的字迹:

  【一、山洞里不会长出白色的花,更不会有蓝色的蛇。】

  【二、如果你看到上述两样事物,立即去疗伤。】

  【三、如果山洞外面突然起雾,等雾散去再离开。】

  【四、请时刻确认你的同伴数量,不要少,更不要多。】

  【五、如果你发现多了一个同伴,试图将它找出来并放回原位。】

  我看着石壁心中一咯噔,又是奇怪的规则!

  突然一个女生大声尖叫,惊慌失措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她面色惨白,哆嗦着说:「好多棺……棺材。」

  其他几个同门一听也都紧张起来,纷纷拿起手机手电筒照亮里面。

  在深不见底的山洞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许多棺木。

  高展忙问阿满:「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这里,之前只知道先祖们的棺木都停放在这,回去后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们来的。」

  知道了这里是停放棺木的地方,两个胆小的同门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他们表示宁愿冒雨都要离开。

  但是外面雨雾缭绕,根本看不清道路。

  山洞规则的第三条,如果山洞外面突然起雾,等雾散去再离开。

  「师兄,你看外面是不是在下雾?」我赶紧对高展说,这里只有他的话最管用。

  高展暗道一声不好,也冲进了浓雾中,一手一个将他们拽了回来。

  「等雾散了再走!」

  刚才还叫嚣着非要离开的两个同门,此时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隐约听到他们身体里关节错位的声响。

  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跟在高展身后。

  我的视线始终围锁定在他俩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他俩像是疯了一样,扑向正前方的高展,直接将高展扑倒在地。

  事发紧急,几个男生冲上去将他们拉开,他俩就像是魔怔了一样表情呆滞,只知道无差别地攻击人。

  阿满两个箭步上去,反手就是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对不住了。」

  神奇的是,他打完之后那两个同门果然恢复了神志,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迷茫无措地看着众人。

  4

  外面的雨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沉默地坐在一起吃着带来的面包。

  「吱嘎——」

  山洞深处传来几声像是推开陈旧木门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我将手伸进背包,握紧了里面的瑞士刀。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老子和他们拼了!」

  「就是,咱们去看看,别自己吓唬自己。」

  几个男生叫嚣着要进去看看怎么回事,高展见此只好跟他们一起去里面探个究竟。

  此时洞口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女生和阿满,我们仨一合计,觉得还是大家在一起比较妥当,于是也追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听到一个男生高声说:「是贺希!贺希怎么躺在棺材里?」

  如晴天霹雳,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希他不是留在寨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山洞的棺材里?

  我回想了一下昨天事情的经过,最后一次真正见到他就是在吊脚楼拍照那里,之后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难道说,昨晚来找我的根本不是贺希!

  几个男生一齐将贺希从里面抬了出来,在看清贺希身子下面的全貌时,吓得大叫。

  在贺希的身子底下还压着一个老妇人。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只一眼我就认出来了,她是昨天我在吊脚楼二楼看到的阿婆!

  只是此时她紧闭双眼,灰白色的脸上布满尸斑,双手还维持着环抱贺希的姿势。

  「她是前几天刚过世的阿婆。」阿满在一旁小声喃喃,看样子也吓得不轻。

  是死人?也就是说贺希刚才一直都在死人的怀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扶着石壁不住地干呕。

  贺希现在昏迷不醒,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众人赶紧搀扶着他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

  贺希的手中还紧紧抱着相机,我犹豫再三,将那张纸条和昨天遇到的怪事讲给了大家。

  「也就是说,昨天你见到的是鬼?」另一个女生说着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

  「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高展斩钉截铁地说,他看向阿满,「你是寨子里的人,之前听说过那些规则吗?」

  阿满茫然地摇了摇头。

  「可事实证明那几条规则都是对的,如果不遵守就会发生怪事,包括山洞石壁上的那几条规则刚才不是也验证了吗?」我据理力争,希望他们能重视起来。

  说起山洞上的规则,另一个女生朱笑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她又拿着手电筒过去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四、请时刻确认你的同伴数量,不要少,更不要多。五、如果你发现多了一个同伴,试图将它找出来并放回原位。】

  她回来,手指尖我们之间划过。

  「我们一共有七个人,一、二、三……七、八?」

  5

  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

  众人一一排查,最后都将视线落在了最角落的那个人,它半边身子都隐藏在黑暗当中,以至于刚才我们竟都没有注意到它!

  朱笑双膝一软,踉跄着向后跌去,被高展扶住。

  咚——咚咚——

  声音是从多出来的那个人那里传来的。

  「是棺材里的死人!」我认出了她衣服上的花纹。

  手电筒光亮照到她那里,她背对着众人,头不住地往石壁上撞。

  随着她撞击石壁,洞口外的浓雾逐渐往里面钻,逼得我们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快,把它放回棺材里!」我想起石壁上的内容,对他们说。

  可是谁去搬死尸成了问题。

  最后还是阿满和高展大着胆子,一左一右架起老太太的胳膊,将她拖到了棺材旁。

  随着老太太被放进棺材,洞内的浓雾散尽,就连外面也透进了缕缕阳光。

  天晴了。

  经此一遭我们压根不想继续勘查,只想快点回到寨子。

  贺希突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住地抽搐翻白眼。

  最近的医院开车也要十几个小时,只怕贺希撑不到那个时候。

  依现在的情况看,贺希会被抬到这里很可能与那张纸条有关。

  若是纸条说的都是对的,或许苗王可以救他!

  「走,去苗王家。」

  我话音刚落,阿满已经扛起了贺希,小麦色的手臂青筋毕露,第一个冲出了山洞,我也紧跟其后。

  高展追在后面问我缘由,但阿满小哥下山台阶踩得飞快,不一会就将高师兄甩在身后。

  苗王家住在寨子的最高处,我们赶到都时候正好撞见一个老伯出门,听阿满和他的对话,他就是苗王。

  老伯身穿黑色长袍,精神抖擞,神色威严。

  我们将贺希的情况与他说明,苗王听罢眉头凝成了个川字。

  「随我来。」他抛下几个字就上了楼。

  楼上是一处宽敞的房间,木架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养着虫子的玻璃罐,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这种行为很冒犯,请原谅我不能救他,不过那里有很多药,你可以选一瓶给他,能不能救下他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什么,不救人?

  别无他法,我只好在架子上搜寻。

  之前那张纸条上说,红色药剂能够疗伤。

  或许贺希现在的情况,就是所谓的「受伤」。

  我毅然决然地拿起了架子上唯一一瓶红色药剂,在苗王一脸肉疼的眼神中给贺希灌了下去。

  「别,别都喝了,一点就行。」苗王越看越心疼,探着头看我还给他剩下多少。

  贺希喝下药后停止了抽搐,胸腔剧烈起伏,看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呕——」

  贺希歪着脑袋吐了一地,幸好我躲得快,不过阿满就没那么幸运了,脸色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

  在一摊黄水里,一条拇指粗的黑色虫子爬了出来,才爬了几步就化成一摊黑水。

  好恶心。

  6

  贺希醒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拍照,后来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像是经历了旁人的一生,但醒来后有许多事他都记不太真切。

  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怪事,甚至贺希差点丢了性命,我实在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贺希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于是我俩一拍即合,打算回去收拾了东西就跟教授辞行。

  狗屁学术研究哪比得上命重要。

  离开苗王家后,阿满送我们回秀秀家,路上我问他从苗寨怎么去镇上。

  「每周都有三趟车早晚来回,今天晚上正好有一班离开的车,你们如果要走可以去镇子口的车站买票,我带你们去。」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回去的时候教授不在家,眼看着就要来不及,阿满一直在门口催我们。

  「算了,等咱们到了镇上再给教授打电话,随他怎么骂。」贺希提议。

  不同于来时的愉悦,逃走时我和贺希都有些狼狈。

  阿满带着我们穿梭在小巷,我很疑惑他为何不走大路,不过我对他总是有种莫名的放心,并没有提出疑惑。

  「到了。」阿满指着不远处一个尖尖的建筑,「从这里直走就是车站,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剩下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今天多谢你,再见。」我对阿满笑着摆了摆手。

  他站在夕阳余晖下,目送着我们离开,一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还没有离开。

  车站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站台,一辆大巴车停在站台外。

  这里还停留在收现金的年代,我和贺希掏空了身上的口袋最后还是少一块钱。

  「给。」从我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捏着一张一块钱人民币。

  我回头想要感谢,却无意间瞥见了藏在丝巾下的面容。

  秀秀?

  她整个人都罩在一个宽大的丝巾下面,将下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像是很怕被人看见一样。

  「快来。」秀秀拉着我的手,将我们带到了大巴上面,一路上谨慎小心地看着周围。

  听秀秀说,她这次是偷跑出来的,随身只带了个小包,这次走后她就不打算回来了。

  「我昨晚偷听到我爸妈和另一户人家商量抢亲的日子,要将我送到那户人家去,我不想这么早结婚,我还没大学毕业呢。」

  贺希在一旁愤慨:「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你走得对!」

  昨晚贺希被抓去了山洞里,秀秀并不认识他,有些怯懦地往我身后躲。

  「他也是我的同学,你别怕。」

  秀秀问我们要去哪里,我只说家里有事要提前离开,是她表哥带我们来的车站。

  一提到阿满,秀秀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表哥他三年前就死了。」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地平线,我和贺希无声对视一眼,不自觉缩紧臂膀。

  今早我们是在寨子口碰到的阿满,他自称是秀秀的表哥,要当向导带我们上山,我们并没有多想。

  要么他在骗我们,要么他压根就不是人。

  7

  大巴车缓缓启动,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前方驶进。

  从车窗向后看着寨子的大门渐行渐远,我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足这里。

  夜晚的山路没有路灯格外漆黑,我和秀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旁的贺希呼呼大睡。

  他的心态倒是好,正常人遇到昨天那种事早就吓破了胆,他竟然还能安睡。

  突然大巴车猛地一刹车,我险些飞出去,被安全带狠狠地拉了回来。

  大巴车骂骂咧咧,好像说有车拦了去路。

  几个村民从前面的车上跳下来,走到大巴车门外不停拍打着车门。

  秀秀紧张地抓住我,急道:「肯定是来抓我的,林同学你帮帮我,我不能回去!」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被大巴车司机放了进来,直奔我们而来。

  我将秀秀护在身后,贺希也举着安全锤严阵以待。

  「你那九块九包邮的安全锤有个锤子用,快去堵人!」我拉着秀秀想要从大巴车的后门逃走。

  贺希以一敌多,一声闷响他竟被打晕在地。

  这帮人还敢动手!

  「秀秀快跑!」我大喊,将秀秀推下了车,自己则回去救贺希。

  后脑勺一痛,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8

  再次醒来,我是被下巴上的凉意惊醒的。

  我正躺在一个闭塞狭小的空间内,头顶上隐约有昏黄的烛光闪烁。

  借着烛光,我垂眸看到一条通体青色的小蛇正从我的胸口爬过。

  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会被咬一口。

  救命,这是什么鬼地方?

  等小蛇从我身上离开,我飞速爬了起来,待站起来看到眼前景象时震惊地捂住嘴,以免自己叫出声来。

  不大的屋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七口棺材。

  除了我以外,其他几口棺材里都躺着我的同门,这次来研学的人全都在里面。

  所以刚才拦下大巴车的那伙人不是来抓秀秀,而是来抓我和贺希的!

  贺希的棺材就在我旁边,我赶紧跳进去拍了拍他的脸。

  没反应。

  他像是在梦魇中,口中喃喃有词。

  我伸出手掌,一鼓作气,冲着他的脸打了两个力道十足的耳光。

  「谁!别打我!」贺希捂着脸惊醒。

  「快起来了。」我将他拽了出来。

  贺希看到屋内的景象和我刚才的反应一样,被吓得不轻。

  外面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到屋门外。

  我和贺希来不及叫醒其他人,只能赶紧躲到门后。

  几个身穿长袍的人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戴着奇怪狰狞的面具。

  「开始仪式吧。」是苗王的声音。

  「少了两个人!」戴着猪面具的人说。

  苗王冲到棺材旁,发现我和贺希都消失不见,拳头重重捶在边缘。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拳头要是落在我脑袋上,怕是会当场毙命。

  「又是那两个小鬼,去派人在全寨搜,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面具人鱼贯而出,此时屋内只剩下苗王一人。

  我和贺希在黑暗中打着手语,我想要偷溜出去,他却摇头,指了指苗王。

  贺希的手掌在脖子上划过。

  我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擒贼先擒王,他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瑞士刀,幸好,还在。

  贺希抡起角落的棍子,直奔苗王的后脑勺去,一声闷棍就将对方给敲晕倒地。

  「让你找人敲我!」

  我和贺希将苗王五花大绑,打算以他为筹码换其他几个同门一起离开。

  门外忽然再次传来乐声,我和贺希情不自禁被乐声吸引,追着乐声走出门外。

  在山下的广场上,许多村民正围着篝火跳舞,每个人都戴着面具。

  乐声戛然而止,原本围在一起的村民们瞬间停下动作。

  他们像木偶一样,僵硬地扭动脖子,齐刷刷地看向我和贺希的方向。

  9

  我是被脖子上的凉意惊醒的。

  我正躺在一个闭塞狭小的空间内,头顶上隐约有昏黄的烛光闪烁。

  借着烛光,我垂眸看到一条通体青色的小蛇正从我的胸口爬过。

  什么情况,时间倒流了?

  但是当我看到贺希肿得老高的脸颊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啪啪,两个耳光扇过去,贺希悠悠转醒。

  「谁又打我!」

  贺希和我一样,都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最初,外面传来苗王他们赶过来的声音。

  如果时间没有倒流,那为什么同样的剧情还会重复发生?

  「这次咱们直接跑出去。」我提议。

  我和贺希依旧躲在门后,等只剩下苗王一人时,溜之大吉。

  可是这次他们却欢欢喜喜地都出了门,我和贺希等了片刻也偷溜了出去。

  屋外张灯结彩,广场上年轻男女们载歌载舞,像是在庆祝什么庆典。

  「你们是城里来的摄影师吗?」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孩,她坐在绣床上,窗帘挡住了她的面容,只看到她华贵的配饰。

  「可以为我拍一张照吗,我想寄给他。」女孩又说。

  我推了推贺希,他抱着相机才会被人家盯上。

  「抱歉,我们有急事,你找别人给你用手机拍一张吧。」贺希推脱说。

  「何为手机?我就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只是想给我的爱人寄去一张我的照片。」女孩声音低落。

  我突然意识到,这里好像并不是 21 世纪。

  前两日在寨子里看到的景象,虽然和外面的城市有所不同,但是村子里装了电话线,还有一些现代的设施。

  可是此时的苗寨,完完全全没有了任何现代的气息。

  那眼前这个女孩……

  贺希已经按下快门键,他同情女孩的遭遇,就像他在大巴上奋力帮助秀秀一样。

  10

  我是被脖子上的凉意惊醒的。

  我正躺在一个闭塞狭小的空间内,头顶上隐约有昏黄的烛光闪烁。

  我知道又回来了。

  那条从我身上爬过的青蛇……

  我突然想起山洞石壁上的话:山洞里不会长出白色的花,更不会有蓝色的蛇。

  或许是烛光导致了我的视觉偏差,我身上爬过去的是一条蓝色的小蛇!

  结合那日两个被迷雾影响的同门,我猜刚才我和贺希是陷入幻觉当中,才会不断重复一样的剧情。

  我从身上翻了翻,在摸到一个硬物时不禁大喜。

  还剩半瓶的红色药剂,是白天我从苗王家里顺走的。

  当时只想着为了保命,多一手准备,却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我只服用了几滴,那条围绕在我身上的小蛇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头上的烛火也渐渐熄灭。

  借着夜色,我发现我们竟然还在山洞中!

  唯一与幻觉中相同的是,我们七个确实都在棺材里。

  贺希的脸已经肿得老高,我默默分配了一下瓶子中剩下的药剂,只怕剩下六个人不太充裕。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再给贺希两个耳光唤醒他时,他又像那天一样开始抽搐吐白沫,吓得我赶紧给他喂了两滴药水。

  「别打我,别打我!」贺希捂着脸醒来,已经肿成了熊猫头。

  我笑出声,赶紧将他拉了出来。

  我和贺希一起将其他几个同门都唤醒, 他们全都表示自己做了长梦, 梦里好似参加了一场婚礼。

  现在外面正是深夜, 只有月色明亮, 照着下山的路还算真切。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 外面突然走进来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将我们的去路堵死。

  「弄回去。」为首的发话。

  我们和他们撕扯打了起来,慌乱间我和另一个女生被抓住。

  一股浓雾从洞外涌入, 所有人脸色大变, 就连刚才那些拽着我的面具人也都吓得连连向山洞里退去。

  浓雾越来越大, 伸手不见五指。

  一只手突然抓住我,将我从浓雾中拉了出来。

  是阿满。

  11

  其他几个同门也都被拉了出来, 我们趁着那几个面具人还没反应过来浓雾是阿满放的时赶紧下山。

  从阿满口中,我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百年前, 寨子里一个苗女被父母逼着出嫁,谁承想在出嫁当日就暴毙在家中。

  自此之后寨中频频发生怪事,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村民因此丧生在山中。

  哪怕逃走离开寨子, 还是会被诅咒。

  后来的人发现,只要用年轻人去生祭亡魂, 就能让村子暂时安定。

  可最近这几年村里年轻人流失严重,他们就将主意打到了外面那些年轻人身上。

  从一开始, 就是为我们七个人准备的一场盛大的鸿门宴。

  「谢谢你阿满小哥,你又帮了我一次。」我笑着谢他。

  不论他是谁,从两天的相处来看他都没有恶意。

  阿满将我们送到山脚下,他像上次一样顿住脚步,说只能送到这里了。

  「他们如果知道是你不会放过你的,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急道。

  阿满却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这片山林。」

  当时我只以为他舍不得离开家乡,恋恋不舍地跟其他同门一起离开。

  我们徒步走了很久,终于被巡山的警察发现, 成功获救。

  那些村民因为绑架罪都付出了代价。

  12

  回到家后不久,我在背包的夹层中发现了一封信,信纸已经脆弱得几乎要碎成渣。

  是一封遗书,由于年代久远我辨认得有些困难, 只依稀看清了「吾妻」「勿念」些字样。

  这个字迹我越看越眼熟, 分明是刚来寨子时,小男孩塞给我的那张纸条的字迹。

  所以都是一个人写的?

  我用手指描绘着落款, 又查了繁体字典,终于弄明白了那两个字,是「陆满」。

  我去网上查了这个名字, 发现竟然是百年前的一位战士,当年队伍途经黔贵, 他死于一次战役。

  那个战士离开后不久。

  他写的日记被保存在博物馆内,在网上我只找了影印本, 因为上面频繁提到了他的爱人所以被网友评为流传百年的凄美爱情。

  眼睛有些酸涩,我盯着一页页日记出神。

  叮咚。

  手机铃声将我的思绪抽离回现实,是贺希发来的消息。

  贺希:【我整理相机里的照片时发现一张很奇怪的照片,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看。】

  贺希:【我调高了亮度。】

  贺希将照片发给我, 缓冲转了转,赫然是他给那个出嫁的女孩拍的照片。

  可是那明明是幻觉,怎么会……

  我打开照片, 在看到女孩的脸时瞬间如芒在背。

  女孩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华丽的头冠下,是一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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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i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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