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闺蜜上了一辆旅游大巴车，原本平静的跟团旅行变成了宰客旅行。
但他们宰的不是钱，他们宰的是命。
「请各位旅客遵守旅行社的规则：请用一具尸体换取车票方可上车。」
我的闺蜜突然趴下围在我脚下打转，又伸出一只手到我的面前。
摊开，手掌上赫然是两只蚊子。
1
「呲——」
「咳咳，你这香水太呛鼻了。」
「还好吧？薄荷味的提神醒脑！防晕车还防蚊，比你那个橙子味的实用多了。」说完薇薇给我也喷了些。
「别别！我不晕！」我闭上眼睛躲避。
我还是更喜欢橙子味的香水，薄荷味太刺鼻了。
闭着眼我开始犯困，四点多起来赶行程，车上的人都睡着了，没一会儿我也陷入睡眠。
再睁开眼已经换了地方。
我和我的大学闺蜜薇薇前一秒还在跟团旅行的大巴车上，后一秒又回到了旅行社的大厅里。
我被薇薇大力地摇晃起来。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稀里糊涂地站起身来，发现又回到了旅行社的大厅里。
我是在做梦吗？
大厅里灯光昏暗，大理石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我震惊地问薇薇发生了什么。
她脸色苍白，张嘴想说什么，又惊惧茫然地摸着喉咙闭上嘴巴，摇摇头。
前台处有哒哒的皮鞋声响起，一个穿着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步伐缓慢地走出来。
他扫视着大厅里的人，我总觉得看到我们时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地尖锐。
紧接着地上的人开始醒来。
见他们醒来，工作人员语气愉悦道：「欢迎各位游客来到 YJ 旅行社！」
「请每位旅客在两小时内上交一具尸体，带好尸体到接待室内换取乘车票上车。」
「两小时后车辆出发，未上车人员请自行离开旅行社。」
「什么？你神经病吗？你们搞什么？我赶时间啊！我朋友还等着我呢！」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女人质问道。
「你他妈谁啊？！这他妈是什么旅行社？刚才不是在车上吗？神经病，我还不去了！给老子退钱！」一个中年男人揪着工作人员的领子吼道。
工作人员嘴角的微笑纹丝不动。
其他人也纷纷清醒过来，吵嚷着要走。
我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发现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不翼而飞。
其他人也在摸着自己的手机，但没人找到。
「你有毛病吧？我的手机呢？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要告你们！」
「哪来的神经病啊？你们是不是拍电影？我们没空陪你们玩！放我们出去！把门打开！」
工作人员依旧挂着微笑道：「想退出旅行的游客请走左面的大门。」
左面的玻璃门应声打开。
应该是天黑的缘故，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丝亮光。
有几个人在开门的那刻就气愤地冲出去，边走边喊着要报警。
大部分人看着外面的环境，踌躇着不敢踏出去。
冲出去的人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黑暗里。
没多久，只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而后大厅里寂静得只听到门外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和急切的吞咽声。
2
大厅里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你、你干了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啊！」旁边的一个女人尖叫着捂住耳朵。
「你们犯法了！你们这是犯法！」
「请不要担心，他们只是回到了他们应该回到的地方。」工作人员微笑着安抚着大家。
两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冲上去想制止他，还没等碰到那个男人，从天上射出无数的光线。
那两个男人瞬间被切割无数肉块。
鲜血飞溅到旁边的人身上，离得近的人还被肉块擦着身体滚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原本平静的房间里，像是沸腾的油锅里倒进一大盆水，瞬间炸锅了。
我抑制不住地想吐，旁边的人已经吐了出来，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在房间里弥漫。
「客人们，大巴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抓紧时间哦！」他说完指了指面前的尸块。
有人经他提醒，回过神来，开始上前抢夺。
抢不到的人开始在活着的人当中下手，抄起能用的东西就砸过去。
我拉着薇薇离开这疯狂的人群。
只见她挠着胳膊，呆呆地看向我，眼神空洞，神情呆滞。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发呆，终于我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唰地一下趴在地上。
像个青蛙一样围在我的脚下转来转去，不停地用手划拉地板。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不会也疯了吧？
我想把她拉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握着拳头，一手拽着我就往接待室跑。
接待室门口被一男一女完全挡住了。
那两个人用恶狠狠的眼神警惕地看着我们。
3
门口那对中年男女已经完全癫狂了，我从未想过我会见证如此黑暗的人性。
女人从一位母亲怀里抢过才几个月的婴儿摔在地上。
男人就掐住那个年轻母亲的脖子，把她往地上撞。
女人已经不再挣扎，头上鲜血淋漓。
双手仍旧朝孩子的方向伸着。
我看着这一幕腿脚发软，几欲作呕。
那个男人拖着死去的女人，那个女人掐着死掉的孩子走向接待室。
路过我们时，朝我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被那眼神吓得打了个冷战。
那两人很快就拿着两张车票出来，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从另一个门出去。
等他们出来，我们迅速走进去。
「我们要提交尸体！」薇薇对那个工作人员道。
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女性工作人员坐在桌后，一脸甜美笑容地看向她。
「好的，请问要上交的尸体呢？」她笑着看向我们身后，空空一片。
「在这儿呢！」她摊开紧握着的拳头，坚定地叫道，「尸体！」
声音中是微不可察的颤抖。
我定睛一看，是两只蚊子！刚被她打死不久的新鲜蚊子尸体。
对啊！他又没说是什么尸体，蚊子的尸体也是尸体，毕竟它的体内还流着薇薇的血液啊！
在这荒谬恐怖的场景下，我看着这两只蚊子，莫名要笑出声来。
但是，这可行吗？
4
为了活，我只能咬牙胡说八道：「这也是鲜活的尸体！刚死掉的！体内还留着我朋友的鲜血啊！」
我和薇薇你一言我一语。
我看到那个小姐姐脸上的甜美笑容有些扭曲，沉默半晌，才从嘴缝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可以。」
我们两个齐刷刷地松了口气，我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给浸湿。
我颤抖着从她手下拿过车票。
她露出那口白森森的尖牙，表情阴沉地看着我们走出去，在我们身后冷冷道：「祝您旅途平——安——」
我们拿到车票，被安排到一个候车厅里等待。
一辆破旧的大巴车停在门外，车身黑乎乎的，像是烧焦了。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车里面有些许灯光。
候车厅里陆陆续续进来人，大多数人衣着凌乱，身上带着血迹。
我们两个干净整洁的外表引得探究的目光频频向我们看来。
我悄悄环顾四周，发现人数已经锐减到原来的一半，每个人都表现得很疲惫恍惚。
「上车时间到，请按照自己的座位号就座，请各位旅客时刻遵守规则秩序。」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伸出食指抵在唇上道。
「友情提示：在车上请尽量不要讲话，否则被后续上车的旅客带走，本旅社概不负责。」
「每行驶一段时间，会到指定服务区。服务区内会有厕所和餐食，请各位解决完个人问题，在规定时间内回到车上。」
按照位置排序上车，我是四号靠着车窗，薇薇是三号，在我旁边。
我扭头看向窗外，车窗外没有一丝光，黑得能吞噬任何的光亮。
乘客全部坐好后，导游和司机才上车。
美丽甜美的导游提着袋子开始分发乘车手册。
而后她挂起笑容，用柔美的声音道：「请各位乘客坐在位子上，不要随意走动，请务必听从指令，以确保安全到达。」
「请注意！不要与穿红色马甲的导游进行对视交谈！」
「请各位乘客仔细阅读手册上的规定，必须遵守！」
分发完手册，导游就坐在我们前面的单人座位，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司机关上车门，在一阵稀里哗啦的零件碰撞声中打火开车。
车上只剩下翻看手册的声音。我翻开手册。
【一、请勿破坏车厢内的公共设施，否则将会对乘客进行三倍重量的索赔。】
【二、禁止与穿白色衣服的乘客进行交谈。】
【三、车辆行驶过程中请勿打开车窗。】
【四、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后车辆会遭受一次重击，请握紧车顶把手做好准备。】
【五、车辆到达服务区，司机下车后乘客方可下车。】
我仔仔细细地把手册翻了个遍，确保每个位置都没有遗漏。
只有第一张写着五条规则，后面的纸张全是空白的。
在车上不敢说话，我只能和薇薇用手势和眼神示意。
薇薇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有些晕车，但是又不能闭上眼睛睡觉，不然她晕得更厉害。
我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
后面传来啪的一声，我往后头一看。
是一个女人不小心把手册掉在地上。
声音在寂静的车里格外地明显。
那个导游慢慢转过头，睁着那双只有少量眼白的眼睛瞪着她。
「嘘，保持安静！」导游压低声音道。
她说话的时候，一股腐烂尸臭般的气息从口中弥漫出来。
熏得我眼睛有些不适。
我闭上眼睛，紧紧捂住嘴巴，把要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压回去。
她绝对不是人！
她刚才转头只有头转过来了！
头转了 180 度，边转还边发出骨骼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个女人哆哆嗦嗦地坐在位子上，不敢再伸手捡回来。
5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车窗外的景色依旧不变。
我离着车头比较近，借着车辆前面的大灯往前看，司机走的像是乡村间的土路。
车内前面的红色滚动条显示着车牌号和时间。
车牌号是 YJ7552。
时间是 20XX 年 7 月 5 日。
另一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车已经开了一小时十分了。
我已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了。
只能等车到服务区再买点东西吃。
等等！我没有钱、没有手机，怎么买东西？
但现在饿还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我最担心的是手册上所说的撞击。
我频繁地抬头去看向计时器。
一小时二十九分钟。
只有六分钟了。
我把薇薇扶起来，用手指了指她头顶的把手。
看到她已经抓好，我也紧紧地抓着头顶的把手。
把手不像是铁做的，也不是塑料的触感，用粗糙的白布缠裹着。
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又带着皮肉般的柔软，柔软中又像是有棍子支撑着。
突然我的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等我细想，一瞬间的冲击从车身处传来。
还没到时间啊！我心里疑惑惊惧。
车子开始剧烈摇晃，不停地左右冲撞。
我死死抓住车顶把手，在一片混乱尖叫中，我的胳膊不知被谁狠狠踢了一下。
我痛得咬牙坚持着。
终于一切平息下来。
即使遭受了冲击，车子也没有停下，依旧匀速向前开着。
座位的过道上满是没有抓牢的乘客，或仰或趴，叠在一起。
肢体异常地折叠弯曲着，鲜血从身下缓慢地流出。
我松开手，龇牙咧嘴地撸起袖子看向剧痛的胳膊，一片青紫。
呕——
薇薇拿出呕吐袋低着头呕吐，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
我拍着她的肩膀，看向依旧坐得笔直的导游。
她就像钉在座位上一样，刚才那么剧烈的冲击，她竟然纹丝未动。
「车辆到达服务区，请尽快下车，并在三十分钟内回到位子上。」
在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吱呀声中，车门打开了。
导游转过头对着我们，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满地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看到她眼里闪过贪婪馋渴的光。
在我们后方的寸头男听到可以下车，也不管地上的尸体，踩踏着爬过去，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
薇薇刚要起身，我急忙拉住她。
我可还记得手册里说要司机下车后才可以下车。
那个寸头男可能要遭遇不测了。
果不其然。
漆黑的车外传来他的尖叫。
6
「她让下车的！是导游让下的！司机在车上啊！我有司机领着，我有啊，我不是偷跑进来的，求求——」
呼救声戛然而止，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又开始出现了。
导游听见声音，一脸怒色地小声嘟囔：「真是浪费！这可不行，要没东西煮了。」
说完就跑下去。
我贴在车窗玻璃上，睁大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什么。
只能看到反光的黄色。
车上的司机在此时下了车，服务区在司机下车后终于显现出来。
不远处一片极黑的空地上突兀地出现一座灯火通明的房子。
大门是玻璃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摆满了许多的货架和货品。
对了，只有司机下车后乘客才能下车。
现在可以下车了，我们幸存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下了车。
整个服务区只有这一个建筑。
我们推门进入。
里面像是一个大型便利店，货架堆积着满满的食品。
前台是一个穿着绿色围裙的店员在煮着卤煮，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旁边是色泽金黄的炸肉串，泛着蜜色的光，旁边的柜子里摆满了生鱼片便当。
我们被这满屋子的香气勾得直咽口水。
导游背对着我们，在锅边吃着什么，嘎嘣嘎嘣地。
听到我们进来，她转过头，捂着满是油光的嘴巴说：「唉，现杀的就是好吃，别站着了，都去拿点吃的吧。」
她手里拿着一个鸡爪一样的东西啃着，但鸡爪又大得异常。
我硬着头皮问：「请问我们没钱没手机，怎么买？」
「把你们的乘客手册拿出来，交给店员看就行了，我们旅行社包吃！」导游边啃边说。
我谢过她，拉着薇薇把手册递给店员看。
「欢迎光临，请随意挑选，不明白可以查看手册哦！」
见店员这样说，所有人都拥上去交手册，有人的手册没有拿，只能冒着危险回车上拿。
好在都平安地拿回来了。
饥饿让人们像蝗虫一样在服务区扫荡。
薇薇拿起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我打量着周围，总感觉周围的氛围怪怪的。
想到店员说的话，我拿出手册开始翻开。
没想到空白的第二页凭空出现了字迹。
「你也发现了吧？」
我一惊，旁边一个年轻男人低声对我道。
我没有搭腔，他也不恼，继续说：「我发现每个地方都有相应的规则，如果破坏规则。下场可能就是死。」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
他耸耸肩：「你看起来正常一些，而且比较谨慎，你是为数不多看到第二页内容的，希望他们不会犯规。」
是因为我看起来武力值很弱易于掌控吧？我不再搭腔。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我还牢牢记得这些幸存者手上或多或少沾着人命。
他见我不愿意和他搭话，也没再勉强，只是临走对我说：「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吃肉类，尤其是卤煮。」
我皱着眉头看向那口锅，里面的肉散发着勾人的香味，周围围满了人，店员在给他们盛肉。
薇薇也在其中，盛了一碗肉朝我跑过来。
「你尝尝！好香啊！」说着夹了一筷子到我嘴边。
我抢过碗，带着她到一个角落。
我和她讲了那个男人说的话和手册里的字。
我们蹲坐在地板上翻看着那本手册。
开头几个大字——「第一服务区守则」：
【一、请注意服务区内的食物，普通顾客请勿食用非包装类的食物。】
【二、请勿将食品带离服务区，违者将按物品重量进行偷窃处罚。】
【三、当服务区厕所灯灭时，请勿入内。】
【四、严禁打开服务区后门（绝对禁止）！】
【五、您可以相信白班的店员，但只能询问一个问题。】
「这碗卤煮不能吃，它不带包装。」
我说着把那碗肉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薇薇眼巴巴地瞅着垃圾桶里的肉，我从货架上拿了包面包塞进她怀里。
「这是玉米味的，我不喜欢吃啦。」
我大口吃着面包：「你还挑上了，快吃，快到时间了。」
进来的时候我看了钟表时间是九点三十五，现在快十点了。
「嘶，什么东西？我的牙要硌掉了。」一个穿着黑外套的男人端着卤煮说。
那个刚才和我搭话的男人朝我看来，冲我挑了挑眉，无声朝我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7
他什么意思？
「呸！这啥东西？」那个男人吐出一块硬东西，拿在手里一抹。
「嘶，还是个金菩萨！谁掉的？你们店的卫生怎么回事？」男人怒气冲冲地质问店员。
「实在不好意思先生，那是我的，项链的衔接处断了，真是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
店员不停地鞠躬道歉。
那个男人把金菩萨塞进自己的口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但这个我得拿走，就当是对我的赔偿！」
店员赔笑着连连点头，又给男人盛了满满一碗卤煮肉。
周围人也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我的背后却惊出冷汗。
因为我认出来了，那个金菩萨是冲下车的寸头男的，冲下去的时候，那个寸头男还握着那个金菩萨在祷告。
我绝对没有看错，恐惧让我的记忆更加清晰。
而且如果真是那个女店员的，男带观音女戴佛，那她带的应该是佛。
她在说谎，现在是黑天，白班的店员可以相信，那夜班的店员则满嘴谎话。
我悄悄地告诉薇薇，她原本平复下去的恶心又翻涌上来，拔腿就往厕所跑。
有个人比她还急地冲向厕所。
我追上去，刚要迈进去，厕所里的灯霎时灭了。
那个人已经完全进去了，薇薇一只脚也踏进去了。
我拽住她迈进去的腿往后拉，我们一起跌坐在地上，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我的鞋！」
薇薇的鞋头已经变黑烂掉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厕所门口慢慢涌出黑色的黏稠液体，像是放了很久的血，也像是沥青。
突然一双沾满黑色液体的黏稠双手挣扎着朝门口爬去。
因为太过湿滑，只是在原地打滑。
嗞的一声，那双手消失在一片液体中。
只留下肉质烧灼的焦香。
我们呆呆地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经这一吓，薇薇的恶心彻底好了。
我突然想到所剩无几的时间，招呼着薇薇就往车上跑。
跑得太急，在厕所转弯的时候把一个女人给撞倒了。
我拉起她不住地道歉。
她抬起头，用一丝眼白都没有的纯黑眼睛盯着我：
「没事，请问您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旅行社呢？」
我迅速低下头不回答。
她是穿着红色马甲的导游！不能和她对视回答！
等到了便利店门口，时间只剩一分钟了。
我们在还剩最后几秒时冲回车里。
店里还有几个人没有出来，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车上还是堆积着尸体，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嗬——嗬——」
车开了刚没几分钟，后座一直发出呼吸不畅的喘息声。
如果我没记错，后座是那个吃肉的男人。
「饿——好饿——」
过了一会儿，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在后座响起。
店里的食物是不能带出的，那他吃的是什么？
「吧唧吧唧——」
声音怎么那么近？
我的耳边也响起吧唧吧唧的声音。
我转过头，震惊地看着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端着一碗卤煮肉在大口地吃。
我颤抖地叫她，她叼着一根大肠抬起头：
「好好吃啊，好香啊——你吃不吃？」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低声道：「我不是说不能吃吗？」
「可是好香啊，我好饿啊！」她歪头看向我，露出尖尖的牙。
「啊，吃完了，我还是好饿啊！」
我觉得我的精神要错乱了。
前面的导游穿上红色马甲看着我：「你怎么不吃呢？多么美味啊！」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变成纯黑色。
「啊，好疼！」我低头一看，薇薇的牙深深地陷进我的胳膊。
我按着她的头想把她扯掉。
我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像是嘴巴被人紧紧捂住。
恍惚间听到薇薇焦急地在叫我的名字……
8
「安安！安安！快醒醒！你别吓我了！」
我一个激灵，瞬间醒来。
我发现我依旧坐在车上。
我惊魂未定地朝过道一看，原本完整的尸体变得残破不堪，露出骨头。
是我和红衣导游对视产生的幻觉吗？那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薇薇，她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
她低声告诉我，我已经睡了一天多了，昏迷时还不停地说话。
她怕我被导游说，就使劲捂着我的嘴巴。
难怪。
我悄悄问她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清楚。
我抬头看时间，我醒来已经 7 月 7 日了。
正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导游站起身朝我们道：
「有一批乘客想乘坐我们的车子，你们要保持不动，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最主要的是——」
她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相、信、他、们！」
我总觉得导游那张阴诡苍白的脸上陡然增加了怒气。
像是极其厌恶那批乘客。
司机打开门，上来六七个穿着白衣服的乘客，一片白布从头盖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第一个乘客一踏进车里，瞬间天光大亮。
原本像是永不亮的黑夜瞬间消失，像是巨大的灯光从天上直射而来。
依旧没有太阳，也没有任何景物，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衣乘客上车就不停地环顾四周，围着我们转来转去，只是机械地说：「醒醒！醒醒！醒醒！」
我和一个白衣乘客只隔一拳距离地眼对眼，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和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很熟悉，很难闻。
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他们转了好久才坐在位子上。
我已经饿得不行，这几天只在第一服务区吃了面包。
我看着 7 月 7 日变成 7 月 8 日。
终于到了第二个服务区。
这次我们都很谨慎地没有急着下车。
那群白衣乘客却无视规则下了车，没有任何的事发生。
我们进到服务区，依旧是那些东西，依旧是那个店员。
我和薇薇无视那些卤煮，走到货架上拿起面包饼干吃起来。
一个白衣乘客在我们旁边道：「跟我走！我们能救你们！你们快要死了！车到终点就晚了！要来不及了！你相信我！」
我惊疑不定地听着，但没有回话。
我看到他们白色大衣的口袋里泛着冷光，像是刀子的冷光。
并且他们的右手一直蜷缩在袖子里，像是握着什么。
薇薇却转过头看着他，想要搭话。
我捂住她的嘴，导游在一旁路过，盯着我们。
那个白衣乘客得不到回话就离开了。
「放开我！放开！我不走，救命啊！」
两个白衣乘客一人一只手拉拽着一个男人往店里的后门走。
那个男人不停地挣扎，导游上前拦下那些白衣乘客：
「既然不是自愿的，就放过他吧！」
白衣乘客只能不甘心地放下那个男人。
看见这个场景，其余的人都也顾不得吃，在导游的指挥下跑回车里。
我趁着他们往车上跑，迅速溜到店员身边。
9
因为我想起现在是白天，那么白班的店员可以相信。
我悄悄问她：「我们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回家？」
她咧开嘴喷出一股浓烈刺激的气味，和那些白衣乘客一模一样的气味。
「怎样回家？想回家？那么——我帮帮你吧！」
她发出尖厉的声音：「抓住她！带她回去！」
我大惊失色地看着一群白衣乘客冲我们跑来。
我招呼着薇薇躲到车里，万幸他们没追上来。
我上来了一会儿，薇薇才气喘吁吁地跑上车。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那个店员为什么要来抓我们？难道规则不全是正确的吗？
我一头乱麻。
薇薇皱着眉头在想着什么。
突然她眼睛睁大，喃喃自语：「啊，原来是那种，试试吧……」
「不管怎么样，不要相信车上的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趴在我耳边悄声道。
什么？什么意思？
那群白衣乘客没有上车，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车子开走的前一刻，天色又变回黑暗，薇薇突然冲下车，朝黑暗中的服务区跑去。
周围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回去？她发现了什么吗？
导游恶狠狠地盯着跑出去的薇薇，又回头告诫我：「小心她，再回来，她就不是她了。」
薇薇还会再回来吗？
「我的手册呢？！」只听左后方那个菩萨男传来一阵惊呼。
「那是我的！」旁边的女乘客道。
一男一女突然开始争抢起来。
刺啦一声，手册被撕成两半。
在争抢的时候导游没有出手阻拦，反而一脸兴奋地看着。
直到手册被撕碎，她才站出来道：「你们破坏了公共设施！要赔偿！」
说着从脚下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型的秤和一把刀，兴奋地跑到那个菩萨男面前，把那本手册放到秤上，叫道：「一千克！」
「这本破书怎么可能一千克？算了，多少钱？」
「不不不，不要钱，手册里不是有吗？三倍重量的赔偿！三千克的肉！」
「什、什么肉？」菩萨男一脸蒙。
导游的口水沿着嘴角流下，随便一抹，看向那个男人：「你的肉！」
「你什么意思？」
导游不再回答，垂涎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琢磨着要从哪里开始切。
菩萨男就像被钉住一样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刀子落在身上，感受着割肉的痛苦和恐惧。
那个男人只能痛苦地号叫。
周围的人扭头不敢看这场惨剧。
割到最后，那个男人已经变成血人了，呼吸微弱得不知道是死是活。
「啊！抱歉，割多了，还给你吧。」
说着把那片脸皮重新贴回男人的脸上。
我在后面闻着血腥味，胃里一直往上翻。
「嘿！小心你的朋友！」
那个提醒我不要吃肉的年轻男人悄悄地坐在我旁边。
「放心，我不是坏人，你可以叫我双木，我只不过想找个盟友，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只是他的样子我又有些陌生。
他有很明显的整容痕迹，整张脸看起来没有没整过的地方。
显得有些怪异。
他和我解释，薇薇很可能被这个世界同化了，她可能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我突兀地想起旅行社里那个工作人员尖锐的目光。
他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薇薇。
薇薇是最早醒来的人，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我问他什么是同化。
他耸耸肩道：「通俗来说，就是她的思维被侵蚀，会慢慢变成这里的一员，永远地留在这里。」
见我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他无奈地笑笑：「告诉你一个很残忍的现实吧，其实我们这一车人早就出车祸死了，只有到达终点才能重新回到人间。」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宁愿不知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而那些白衣人和导游则是阻挠我们的人，一旦被抓住或者违反规则，在现实生活中将会死亡，幸运的会被当替身，替他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人员，不幸的连尸体都留不下。」
我还是不相信我已经出车祸死亡。
而且白衣乘客和导游既然都是阻扰我们的人，为什么他们像是敌人一样互相憎恶？
「因为他们都想找替身，只有心甘情愿地和他们走，才能成功。」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开始有些动摇：
「你知道规则中为什么在一小时三十五分会发生撞击吗？没错，那是我们出车祸的时间，我们死亡的时间。」
10
他一再提醒我，必须遵守规则，待在车上，小心薇薇，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我现在已经极度混乱，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过了一天，天色还是黑暗，好像只有白衣乘客出现，天色才会变亮。
薇薇一直没有现身。
车上的人从几乎全满到现在只有不到十个人。
一直到 7 月 10 日才到达下一个服务区。
我们又渴又饿，有几个人在车里像犯了毒瘾一样，抽搐着要吃肉。
一到服务区，那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奔到卤煮旁。
我数了数，有五个人在吃袋装的食品，另外三个人不停地夹着卤煮肉大口咀嚼。
慢慢地夹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他们干脆扔掉筷子，把手伸进滚烫的锅里捞着吃。
谁也不让，也不顾肉有多烫，有没有咽下去，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
有个女人嘴里塞满肉，翻着白眼歪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人仍然是不管不顾地吃。
时间马上到了，他们也不往车里走，像是被肉迷失了心智。
我们五个人回到车上，司机也不管人是否到齐，时间一到就打火开车。
车辆又停了，白衣乘客又上车了，天色又变亮了，比之前的更盛。
在一群白衣乘客后面，我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薇薇！
虽然是一样的白色服装，但是我认出了她的眼睛。
但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11
导游的脸色更阴沉了，本来眼白就很少，现在已经完全变黑了。
像昆虫的眼睛一样，空洞诡异。
导游站起身来，直视着那些人。
一上车，白衣乘客行动更加地激进，围着我们五个人不停地观察、触摸、拉扯。
张大嘴巴却只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回来——回——来——」
我看着在我面前的薇薇，她只是空洞地看着我，拉扯着我的胳膊，不停地喊着：「来——回来——」
不远处，双木盯着我摇摇头，口型示意我：「不、要、动，不、要、说、话。」
我看着薇薇异常的样子，在位子上不动弹。
我快速地眨眼示意，薇薇依旧不为所动。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安静下来。
薇薇坐在我旁边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酒精味朝我喷涌而来。
我感觉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握住我的手。
薇薇直视前方，没有看我，手却在我的掌上写画着什么。
我低头努力地分辨：「Gen—jin—wo。」
跟紧我？
我在她的手掌画字回答：「你去哪里了？你有没有事？」
薇薇不再回应。
就这么静默着坐着。
导游却来来回回地走着，嘴里亢奋地嘟囔着：「马上到达目的地！马上到达目的地！最后一个服务区就要到了。」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她怒目圆瞪，挑衅般在那些白衣乘客中来回穿梭。
在经过薇薇时，特意停下好久，眼对眼，不停地嗅闻着她的气息。
导游嘴角微咧，目光森然：
「恶心的味道！你已经回不去了！」
「不，不对！你……」
此后的路程，导游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薇薇。
等到了最后的服务区时，我有些惊讶。
太破旧了，简直是灾难现场。
像是火灾之后的场景，又像是爆炸之后的废墟。
原本的便利店被烧得黑乎乎的，墙体破坏严重，大门玻璃完全破碎。
一片狼藉。
我们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
白衣乘客像是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导游大声朝我们喊着：「走这边！走这边！千万不要进去！」
导游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房子，牌子上写着大大的五个字——「YJ 旅行社」。
我看着薇薇走进服务区，想跟上去。
「赵晓安！停下！」我下意识回头。
12
双木？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跑到我的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你为什么不按规则来？！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他语气激动到颤抖，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后怕。
他的眼眶慢慢变红，染上水光，偏过头去胡乱一擦，又执拗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容貌永远刻画在他脑海里。
我使劲想挣脱他的手，奈何他力气太大。
「请放开我，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
「是……不太熟。」他低落地喃喃着放开我。
「接下来你跟着我走，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反驳：「那你不也是人吗？而且我为什么要信任你？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其他三个人已经跟着导游马上到门口了。
导游大吼着：「快点！五分钟后大门关闭，那些白褂鬼就全出来找替身了！那时候我可不会管你们！」
双木看着我不断地挣扎，低着头捂住脸道：「安安，我、我是林言。」
林言？！
林言怎么可能长成这样？
林言是我高中班的同学，学校的风云人物，品学兼优而且有校草的称号。
他的眼睛特别地透亮清澈，彼时少年意气风发，惹得学校很多女生爱慕。
也包括我。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一直偷偷暗恋他，只是他好像完全没开窍。
高中毕业后他们一家搬走了，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
「你真的是吗？你怎么证明？」
「你高考数学 50 分，你妈还夸你考得比以前好，你的物理考了 3 分……」
「行了，行了，打住，我信了。」
我急忙阻止他，这话是我妈在他家串门的时候说的。
「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言难尽……前几年出了车祸……」
他止住话头：「时间要来不及了，快走，你走在我的后面，听我的指示。」
他拉着我的手腕往旅行社走，我转头看向那个破旧的服务区。
导游和其他三个人在门口等着我们。
刚才没有注意，走近才发现旅行社有两个门，另一个在侧面。
正中是正常的木门，很小，要跪着才能爬进去。
侧面是一个铁门，大了木门几倍，看起来很厚重。
导游在铁门口站着，打开那个木门：
「祝贺你们安全到达目的地，只有最先进入大门的人才能离开这里。」
膀大腰圆的男人一听这话，冲出去就往里面爬。
剩下的一男一女反应过来，拽住他的腿就要把他拖出来。
马上就能逃出去，谁也不肯把这唯一的机会让给他人。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林言却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趁着导游兴致勃勃看着他们撕打，林言拉着我到侧面的铁门，悄悄地打开门。
突然导游鬼魅般出现在铁门前，阴沉着脸，一拳把林言打到墙上：「你坏了规则！」
林言口中吐着血，满脸痛苦地看着我：「快！快走！」
面前的导游面容突然腐烂，蚯蚓般的血管爬满手臂，尖长的指甲马上就要抓向我的脸。
一只突如其来的手将我拉到一边。
13
「薇薇？！」
「跟着我！」
导游阴恻恻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薇薇：「你很奇怪，你知道规则却不出去，你想干什么？你也是要找替身的吧？你在觊觎谁的人生？」
导游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看向的却是我。
什么意思？
薇薇要找我做替身吗？
「什么替身？不可能！薇薇不会这样的！」我反驳道。
「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别信他们！安安，我不能说太多。安安，你相信我！相信我！」
导游好像忌惮着薇薇，并不敢动她，慢慢地向我逼近，想要抓住我。
服务区涌出一群白衣乘客，站在服务区的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把细长小巧的刀，还泛着冰冷的光。
「让她自己选择，这可没有抢人的规则！」薇薇道。
导游看着我，眼神示意我进那道小门。
虽然不知道谁能相信，显然小门是最不可取的，那三个人你推我搡地爬进去后，我看到门缝有暗黑色黏稠的液体流出，伴着下水道和尸体腐烂的刺鼻气息。
林言从地上爬上来，捂着胸口道：「安安，从铁门走！」
「你是？林言？！你醒了？」薇薇震惊道。
「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好歹同学一场，你不能害她！」
局面僵持着，彼此不让。
我知道我信任谁。
我慢慢挪动着脚步，朝着薇薇跑去。
薇薇一把拉住我，抓着我的手朝着破旧的服务区跑去。
「安安！」林言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
那声音中包含了种种的不甘和恼怒。
我回头看了一眼，林言一脸阴沉地站在原地。
眼里满是阴狠与愤恨。
14
薇薇的手冰凉，触感很熟悉。
车顶把手！我突然想起来车顶把手那诡异的触感。
一模一样。
我看着薇薇苍白中带着青色的脸，一开始薇薇的脸色是这么难看的吗？
我们路过白衣乘客，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
服务区里漆黑一片，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
薇薇打开服务区的后门，一开门，灼热的火焰气息扑面而来，我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滚烫。
门后是熊熊大火。
我下意识地后退。
身后，薇薇冰凉的手把我猛地推了进去：
「就当扯平啦，再见，安安！」
我像是被车辆来回碾压过一样痛苦，烈火不断灼烧着我，浑身刺痛。
我看着薇薇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是我选错了吗？
15
我没想到我还能醒过来。
身上是烧灼的刺痛，呼吸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看着医生和护士来来回回地进出。
我在医生和护士身上闻到了白衣乘客身上的气味。
原来那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我听着护士跟我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幸运的人。
服务区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油罐车因不明原因失控，与一辆旅游大巴相撞，发生爆炸，死亡人数五十一人，一人重伤幸存。
那一人就是我，我已经昏迷七天了。
我知道我没有选错人，薇薇救了我。
她说的扯平，不过是我在她被别人霸凌的时候拉过她一把, 即使我也被那些霸凌者孤立了, 但是我觉得我并没做错。
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霸凌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受害人的错。
这份报答太沉重了, 根本扯不平吧！
我流着泪想到, 薇薇好不容易离开了那所学校, 离开她那个让人窒息的家庭，考上了不算差的大学，马上就要到了最想去的山, 看最美丽的风景。
说好了一起庆祝我们共同的生日, 她却只能永远留在那一堆废墟里, 整个人散落在通往山峰的路上。
在医院里，我看着网络上播报的死亡人数和姓名。
直到最后也没有看到林言的名字。
我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的名字, 最终在别的同学那里得知，林言几年前出了严重的车祸, 昏迷至今。
巧合的是，和我一个医院。
并且就在我的上一楼, 452。
我坐着轮椅上到四楼, 病床上空空如也。
「小姑娘，你在找这个床的小伙子吗？」
「对, 阿姨，我是他的同学。」
「你来晚了姑娘, 他昨天就去世了。」阿姨摇头惋惜道。
16
林言在我醒的那天去世了。
我回到了病房里，我妈提着汤在等我。
「妈，别在排骨汤里放玉米啦，全是玉米味。」
「你不是喜欢吃里面的玉米吗？又不喜欢吃了？口味越来越刁了！」说着把汤里的玉米都挑出来。
「现在不喜欢了嘛，妈，你最好了。」
「你个死丫头，现在倒是嘴甜。」
我妈觉得我今年不走运，后怕得很, 找了人来给我看。
那人感慨，说我积德行善，得贵人相助，逃过一劫。
说我自己也很警惕, 没有相信他人, 不然昨天醒过来的就不是我了。
他说着朝我的楼上意味深长地一瞅。
我一愣，忙问那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人摇摇头：「不过是不甘之人想找替身罢了。」
「所有人都可以被当作替身吗？没有什么条件吗？时间啊什么的？」
「生辰八字相同之人。」那人只回了一句。
啊, 林言和我的生辰一模一样。
我妈以前还时常念叨，一个日子出生的，怎么一个天一个地。
他很大可能和导游是一伙的, 被同化的是他，找替身的也是他。
白衣人是好的, 象征着救回我的医生，难怪他那么阻止我和薇薇接触。
而他不过是要博取我的信任, 让我心甘情愿走进去，做他的替身。
如果我进去了，那醒的就会是他。
「那您可以超度亡魂吗？我的朋友她……死在这场车祸里。」
「不必在意，那人虽有怨恨, 却成不了气候，马上就要离去了。」
说完朝我窗边点点头离开了。
窗外风吹过，一股烧焦的气味顺着风飘进来。
焦味中好像还带着微不可闻的橙子清香。
我朝窗外望去, 微微一笑：「再见，薇薇。」
橙子味更明显了，好像就在我的耳边。
但是霎时便消散了。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