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杀我妈的两个人成了我的养父母。
他们生剖了我妈的肚子,却被人们当作救世主。
为了生存,我不得不假装忘记了真相。
直到有一天,我也虐杀了他们。
1
法学院毕业那天,媒体记者们将我和养父母堵在学校门口。
「苏善善,作为【希望之子】,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什么要对大家说的吗?」
二十二年前,这里发生了地震。
有一大半的人死在了这场天灾。
只有我与死神背道而驰,在养父母的手术下呱呱坠地。
所以,我被称为百姓的【希望】。
「善善有上天庇佑,自然余生会一帆风顺。」
接过记者问话的是我养母,孟月儿。
她今天很美,一举一动也格外得体。
就像是刻意准备过的一样。
「苏善善,请问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养父苏北安笑道:
「善善已经被一家王牌律所录取,我相信很快,她便会成为一名惩恶扬善的律师。」
「她会跟我们夫妻俩一同帮助公益机构,让四方的孤儿都能有遮风挡雨的家。」
人群里全是祝福和赞扬。
和以往一样。
在聚光灯的生活下,养父养母乐在其中。
毕竟在那次救援过后,他们俩倍受领导们的喜欢。
孟月儿多次受到提拔,现在是一家顶流医院的副院长。
而苏北安,则如愿以偿地做了新闻社的总编。
每一次有记者来访,都是在宣传当年他们俩救世主般的事迹。
他们被金钱、权利、夸赞所淹没。
似乎忘了,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苏先生,孟女士,我听说当时剖腹取子的时候,怀孕的女人,也就是苏善善的亲生母亲,她当时并没有死,请问消息是否属实?」
那人很高,一身黑衣黑裤。
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看不出长相。
养父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北安厉声呵斥道:
「胡说!当时那位母亲已经没有了生命特征,这是全部救援人员都知道的事。」
「我们只是在黄金救援时间发现了善善的胎心,这才侥幸把她救了下来。」
男人继续问:
「废墟下当时只有你们夫妻俩,对外怎么说都可以吧?」
「一般情况下,母体死后,胎儿只能存活五到八分钟,一个剖腹产手术不止这点时间吧?」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母亲在动手术的过程中还活着?」
「那她根本不是死于天灾,而是被你们两个谋杀了!」
周围像是凉水泼进油锅里一样炸了,喧嚣四起。
孟月儿脸色阴沉,面皮下的肌肉都在抽搐。
「你是哪家报社的?谁给你的消息?」
可男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跑向了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道。
苏北安想追上去,却被好奇的记者们围住。
「苏先生,刚才那个男人说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我刚查了胎儿在母体死后存活的时间确实如男人所说,所以你们真的谋杀了一个女人吗?」
「孟女士,请您给观众们一个解释!」
养父母什么都没回应,只是一个劲儿地推搡着我躲进了车里。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哭,一边往孟月儿的怀里躲。
孟月儿只是草草安慰道:
「是舆论,不用搭理。」
散落的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顺带遮盖住了所有表情。
怎么能不搭理呢?
这可都是我精心布置的局啊。
审判开始了。
我亲爱的养父母,你们准备好了吗?
2
我出生的那年,医疗设备十分简陋。
众人对医疗知识还没有那么普及。
所以,那时的人都以为,我能生下来是一个奇迹。
都说母子连心,我一直能和母亲感同身受。
刚查出我的时候,父亲就死在了一场意外。
那时我还没成型,却也感受到了母亲的心灰意冷。
我以为,我会被扼杀在肚子里。
可很快,母亲便调整了心情,全心全意地呵护着我。
「宝宝啊,你是妈妈唯一的念想了,你要好好长大。」
「像你爸爸一样,做个善良的人。」
无数个日夜,硕大的房间里只有我和母亲相伴。
她总是和我说好多好多话。
隔着那层肚皮,我都能感受到母亲温暖的爱。
地震发生时,母亲第一时间将顾着的肚子压在了身下。
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我好像听到了母亲在唤我:
「宝宝,我的宝宝,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微弱,只有我能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光落了下来。
披着白大褂的孟月儿就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她摸了一下妈妈的脖子,冷声道:
「已经死了。」
可是我明明可以感受到,妈妈的心还是热的,血液还在流动。
她没有死,只是深度昏迷了!
我想叫住孟月儿,可我无法开口说话。
那层肚皮就像城墙一样阻挠着我。
直到我听到一个清冷的男声:
「这女的是个孕妇!」
光亮再次照在我的身上。
孟月儿将听诊器放在妈妈的肚子上,一脸惊喜:
「有心跳,还活着!」
我松了口气。
真好,终于有人能救妈妈了。
我将脑袋紧贴着母亲的血肉,为不久后的相见而感到高兴。
可下一秒,孟月儿的声音却像一盆凉水冲我兜头浇来:
「母亲受伤严重,救了也是白搭。」
「我想……只救孩子。」
?!
可妈妈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救?
什么叫白搭?一条人命怎么会是白搭?!
我气坏了,恨不得马上冲出来给孟月儿一个耳光。
却没想到,被他们察觉到了异动的肚皮。
孟月儿继续说道:
「我需要一个困难的手术证明自己,而你需要一篇炸裂的新闻报道。」
「苏北安,你也不想我们这一辈子都低人一等吧?这是可以颠覆我们人生的选择!」
苏北安紧皱着眉,沉吟良久后对对讲机道:
「发现一位孕妇,母亲已经死透,胎儿还有心跳。」
「孟医生决定现场进行剖腹产手术,取出胎儿。」
对讲机那头焦急道:
「可我们已经没有麻醉药了!」
孟月儿道:
「那就直接剖!」
这些话就像一块块冰砸进我的身体,冷得我手脚发麻发颤。
我万万没有想到,带着光走来的不是天使。
而是索命的死神!
那是长达四个小时的黑夜。
苏北安全程用摄像机拍摄着。
手术刀划开母亲的肚皮,割开血糊糊的肉。
每落下一刀,我都能感觉到母亲浑身的肌肉瞬间蹦起。
绷紧,又松开。绷紧,又松开。
终于,我看到了孟月儿那张兴奋而扭曲的脸。
「出来了!孩子还活着!」
「北安,这是我做的第一起剖腹产手术,我成功了!」
是吗?
可我明显感觉到母亲的体温骤然下降。
后来任凭他们如何动作粗暴地将我取出,母亲的肌肉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痛得无法呼吸。
我哇哇大哭,扑腾着手想去抱母亲的尸身。
可是,苏北安却抱着我走出废墟。
好多和他们俩一样装扮的人们满脸欢喜地接过我。
我哭得越响亮,他们笑得越大声。
「这是废墟下的希望啊!是我们百姓的曙光啊!」
「孟医生,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希望之子,你就是转世版的南丁格尔!」
「苏记者,感谢你用摄像机记录了如此神圣的画面!」
「是你们为这场天灾创下了奇迹!」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
却没有一个人往废墟里看一看,母亲越来越冷的身体。
苏北安他们抱着我的手,比鬼爪还要可怕。
那一刻,我真想杀了他们。
3
我不知道为什么成年以后,那段记忆还刻在脑海里。
像根针尖大的刺,在这几千多个辗转反侧的日夜里隐隐作痛,不断提醒我。
所以,我决定毕业那天,在我人生步入正轨以前。
我要让他们俩付出代价!
从记者堆里冲出来后,苏北安已经没了庆祝的心情。
「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苏北安的手机快被打疯了,都是一群好奇真相的朋友。
他不堪骚扰,直接将手机摔得粉粹。
孟月儿倒冷静了很多,她一边浏览着网上对此事的风评,一边说:
「至于吗?事情都过了这么久,谁还能找到证据?」
「倒是你,你都是做新闻的,什么事没见过?反应别那么大,家里还有善善呢。」
我躲在墙后,无声冷笑。
他们总是这样,知道什么情绪给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家里看戏的观众。
看着他们为了让观众相信,多么费尽心思地讨好我。
其实背后,只是拿我当上位宣传的工具。
孟月儿一语惊醒梦中人,苏北安很快平复了情绪,对着二楼喊道:
「善善,换好衣服了吗?毕业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我敛下眼底的锋芒,若无其事地跑到了他们跟前。
上车之后,孟月儿在审批医院的文件,苏北安则闭着眼睛小憩。
车内又关上了窗帘。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处荒郊野岭的公路上。
苏北安急了,伸手就要去拽司机:
「老陈你他妈怎么开的车……」
可是,司机座位上的根本不是老陈!
男人带着一张可怖的人皮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冰冷地像淬了毒的匕首。
他不等我们反应,直接按下一个按钮。
空调的出口里涌出大量白雾。
养父母来不及报警就已经晕死过去。
我提前憋了气,所以在他俩彻底晕倒之后,还能保持最后的清醒。
我对着那面具司机吩咐道:
「按原计划进行。」
4
等我再次醒来时,入目是一片破旧的灰。
我们被锁在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里,绳子绑住了四肢。
在我们的正对面,有一块白色的幕布,印着我们无措的脸。
苏北安醒来后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青筋暴起叱骂道:
「艹!谁那么大胆敢绑架我们?」
「知不知道外界有多关注我们一家人?我们失踪警察很快就会发现的。」
「不想死就快放了我们!」
硕大的空间,只剩苏北安的回音飘荡。
相比起来,孟月儿要冷静许多。
她表面毫无波澜,实际背后的手指却在试图解开腕上的绳扣。
很聪明。
不过可惜,这是全世界最难破解的绳结。
我当初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学会。
为了这次审判,我做足了准备。
不可能让他们轻易逃出去的。
果然没一会儿,孟月儿便放弃挣扎了。
她强装镇定冲门口喊道:
「如果是要钱的话,只要你保证不伤害我们,一切都好商量。」
可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我害怕地蜷缩成一团,故弄哭腔:
「爸爸妈妈,我们会死吗?善善好怕……」
和养父母生活的这二十二年,我已经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演技。
眼泪说掉就掉。
他们对我一点怀疑都没有,孟月儿还安慰道:
「没事的,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话音未落,那块幕布忽然现出了一个人男人的身影——
黑衣黑裤,脸上的人皮面具森然恐怖。
孟月儿惊声呼道:
「是你!」
黑衣男人只是桀桀笑着,不发一语。
苏北安恨不得冲进屏幕,撕碎男人的面具。
可是绳子死死箍着他,想挪动半分也是痴心妄想。
「你先在记者面前散布谣言,又假扮老陈绑架我们,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忽然凑近镜头,只露出那双血丝缠满的瞳孔。
他用了变声器,声音听起来诡异又扭曲:
「我要撕破你们伪善的面具!我要把你们的罪恶公之于众!」
苏北安和孟月儿霎时白了脸。
苏北安骂道:
「胡说八道!这些年我们做的公益慈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我们还将当年地震诞生的孤婴视为己出。」
「善善现在的成就说明了一切,我们哪儿来的罪恶!」
屏幕里的人冷冷笑道:
「有没有罪,可不是看表面啊。」
「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孟月儿眸光暗了些,咬着牙问道:
「什么游戏?」
男人说:
「你们身下的铁板是伸缩的,我问一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
「一旦说谎,铁板收回,你们将被废水池淹没。」
「当然,我这个人很公正的,如果说实话,我会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苏北安朝屏幕啐了一口:
「呸!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男人并不怒,只是按下面前的一个按钮。
苏北安身下的铁板立刻弹开,他像一坨冻猪肉,毫无防备地掉进废水池里。
咚——
污水溅起了一个大大的浪花。
几秒钟后,男人又按了一个按钮。
苏北安身上的绳子缓慢往上收着,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
「咳!咳!咳!玩,我们玩!」
脑袋被灌满污水后,苏北安明显老实了很多。
孟月儿没有反对。
在他们眼里,只用面对疯批绑匪一个人。
但他们不知道,在这间房里最隐蔽的角落,被我藏置了一个正在直播的手机。
摄像头是可转动的广角,可以拍摄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孟月儿和苏北安的罪,即将公示于众。
5
黑衣男人指着我,说:
「你就做这场罪恶的法官。」
我慌张地摇着头,眼底含泪:
「不行,我做不了,我怎么能审判父母……」
我低声啜泣,心下却在偷笑。
我应该,怎么玩他们俩呢?
男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当年废墟下的孕妇,在剖产之前并没有死,对吧?」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见苏北安和孟月儿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半晌,孟月儿舔了舔唇,冷声道:
「不对,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孕妇已经死了,只有孩子还活着。」
「哦?」男人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戏谑。
孟月儿却理直气壮:
「不然你拿出孕妇没死的证据!」
男人的身子往椅背里一靠,双手一摊,笑道:
「我没有证据。」
孟月儿的眼底闪过了几分得意的光:
「那你无法证明我在说谎。」
男人咯咯笑道:
「可是这场游戏的审判者不是我,而是你女儿啊。」
苏北安和孟月儿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善善,相信妈妈,我们是不会害死你母亲的。」
孟月儿柔声说道。
那种温柔,带了几分蛊惑人心的虚伪。
我只觉得恶心。
我多想直接撕开两人的面具。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流着眼泪,道:
「我信!我相信我的母亲没有说谎。」
话音刚落,我脚下的钢板弹开,污水淹没了我的头脸。
大概过了五秒,男人才将我拉了上来。
孟月儿气愤道:
「你不是说我们的审判由善善决定吗?那你凭什么惩罚她?」
男人漫不经心道:
「你们的审判是由她定,但她有没有包含私心,这就由我来决定了。」
我一边咳着水,一边问道:
「为什么要惩罚我?难道我爸妈说的是假话吗?」
苏北安和孟月儿面面相觑,却沉默不语。
半晌,孟月儿又开口道:
「我没有说谎。」
咚——
我再次掉进了水里。
这次的时间更久了一些。
我被拉回岸上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
耳边是男人刺耳的声音:
「你们的谎言要养女来背负,确定还不说实话吗?」
朦胧间,我看见孟月儿正盯着我。
她的眼睛很黑,很深,宛如一潭不见底的湖。
眸光里有算计、犹豫、狠毒。
唯独没有爱。
终于,在生死面前,她不想再演了。
她别过头不再看我,只对屏幕里的男人说道:
「不管你虐待她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我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可心里却哈哈大笑。
这才是我复仇的第一步。
让网友们看清他们严父慈母的伪装。
一直以来,他们对着镜头都说视我为己出。
不过是因为我的存在,可以帮他们吸引热度,做直播赚钱。
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对我的嫌恶溢于表面。
如果在这场折磨中,我死了。
他们就可以借此丢掉我这个负累,还能在观众面前卖一波惨。
孟月儿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男人像是玩累了,他没有按下面前的按钮。
而是打开门走了进来。
这是养父母第一次和男人面对面的对峙。
他们瞥见了男人手里的刀,害怕地缩在了角落。
男人不理会他们,只径直朝我走来。
像拎小鸡似地提着我的衣领就往门外走:
「既然你爸妈不管你,那你的存在也没有必要了。」
我挣扎着,尖叫着。
可孟月儿和苏北安却连头都没抬。
门关上的刹那,我看见他们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那是得逞的笑。
被松绑后,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湿腻的瞳孔中,印照着一片透彻的黑暗。
我冷声问道:
「舅舅,直播情况怎么样了?」
6
是的。
黑衣男人是我的亲舅舅唐强。
养父母告诉我,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可三年前,我凭着在母胎里的记忆,在一家赌场找到了他。
我说出了真相,他气急败坏,说一定要让这两口子付出代价。
于是和我一起筹划了这出绑架。
唐强递给我平板,轻笑道:
「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一开始,直播间并没有什么人。
直到网友看清被绑架的是我们一家。
不过十分钟,直播间人数超过了百万。
警方正在尽力追查凶手。
「听凶手那边,好像有火车的声音,立刻搜寻所有火车站!」
「……靠,居然是空城计!他在故意引导我们警方。」
「找到了 IP 地址,可凶手做了好几层加密,破解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我看了看表。
两个小时,足以让这出戏演完了。
再看网友们的弹幕:
「是真绑架吗?天啊,怎么会是苏善善一家啊?他们那么善良,怎么会被坏人盯上?」
「警察叔叔加把劲,快点将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等等,这个男人不是之前散播舆论的那个吗?」
「他几次三番提这个事,说不定背后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呢?」
「赞成楼上,孟月儿宁愿善善受罚,也不肯改答案这点就很奇怪。哪个做母亲的狠心看女儿经受折磨?」
「是吧,就好像,答案比女儿的命还要重要!」
……
这些评论让我很满意。
我捏了捏胳膊,对唐强道:
「准备进行第二步吧。」
这时,直播镜头下,苏家夫妻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苏北安正视图爬到孟月儿跟前。
可无奈绳子太短。
他就像一只蛆似的在地上蠕动。
「月儿,我们把苏善善就这么交给歹徒真的好吗?」
孟月儿冷声道:
「不然呢?你告诉歹徒,当年那个孕妇在剖腹之前根本没死?」
「苏北安,这可是故意杀人罪,你我背得起吗?」
孟月儿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凉水泼进了油锅里,直播间瞬间炸了。
「我去!居然真被我蹲到了反转!」
「他们竟然活生生剖开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好恐怖!」
「亏我喜欢他们家这么多年,他们两口子比魔鬼还要恐怖。」
「所以那些善良都是演的吗?」
对于质疑,警方一直没有回应。
我估计他们也挺震惊的。
唐强看着弹幕出了神,我叫了他好多声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嘴角带笑,周身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狠戾气息。
一种不好的感觉立时涌上了心头。
果然下一秒,他的刀尖便对准了我的喉咙。
我惊呼道:
「舅舅你做什么!」
唐强呵呵笑着,嘴里发出一股发腥的臭味。
「傻瓜才只是跟着你玩儿一出闹剧呢!」
「他们不知道直播,所以我现在用这个把柄怎么也能让他们倾家荡产吧!」
我低估了一个赌徒的劣根性。
在他们的心里,金钱胜过了一切。
而我妈的命,只是他迈向成功的垫脚石。
「我的外甥女啊,真谢谢你把我找来,不然我可错过这个大便宜了!」
7
我被唐强用刀抵着回到密室的时候,孟月儿和苏北安正在计划着如何欺骗歹徒。
见我安然无恙,他们有些惊讶:
「善善,你怎么……」
唐强冷笑一声,用力将我推倒在地,径直走到孟月儿面前,说:
「我听到了。你刚刚跟你老公说的话都被监控拍下来了。」
孟月儿霎时白了脸。
她哆嗦着嘴唇,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苏北安目光四处寻找着,近乎崩溃:
「对呀,监控!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监控在哪儿?我为什么找不到!!!」
唐强不理会苏北安的发疯,他将刀刃贴在孟月儿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孟月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唐强压低声音,语气里带了几分森然的寒意。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实话实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只拿钱了事。」
我心下苦笑。
谢谢唐强啊,在勒索的同时还没忘帮他的外甥女套出真相。
不过,孟月儿说得越细,罪名就会越实。
等警察赶来后,唐强已经跑了。
而他们夫妻俩会被当成罪犯抓起来。
那些钱,谁都不可能再从唐强手里要回去了。
这个赌对他而言,是稳赢。
唐强见孟月儿不说话,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你不说,那我就划花你的脸!」
眼看着刀刃就要陷入孟月儿的皮肉里,她连忙叫道:
「我说!我说!」
「是苏北安,他当时说他需要一篇炸裂的报道证明自己在新闻界的地位,所以——」
「他对外面的救护人员谎报了情况!」
「胎心还有,就证明母亲还活着!」
「是他让我去母留子,我才……」
苏北安没有想到朝夕相守的妻子竟然就这样把他卖了,并且所有的罪都让他一个人背,瞬间气红了眼:
「孟月儿你他妈不要脸!明明是你出的主意,是你……」
孟月儿猛地瞪了他一眼。
苏北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噤了声。
只是对着我使了使眼色——
唐朝被虚幻的未来迷晕了头,竟然忘了给我绑绳子。
我悄没声息地挪到苏北安的背后。
而这边,唐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沉浸在快成为百万富翁的幻梦里。
双眼发直。
孟月儿讨好似地问道:
「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唐强:「放心吧,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不会再有……」
他的一声笑还没破出喉咙,被我解绑后的苏北安像猛兽似地朝他扑了过去。
「我艹你大爷!还想威胁我们,不扒你一层皮我不姓苏!」
势头转变太快,唐强毫无准备。
手里的刀一脱力,被甩飞了好几米。
孟月儿指使我:
「善善,快去抢刀!」
唐强被压在地上,苏北安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
他气急败坏,冲我吼道:「死丫头,你……」
我不能让唐强说出我们的关系。
不然,还没等警察来,我就被这两口子给杀了!
「爸爸,给你刀!」
我把刀抛给苏北安,他伸手接住。
咔嚓——
手起刀落,清辉伴着银亮,宛如一道审判的红光。
8
唐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被刀刃划破的喉管。
他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呼吸声。
他费力地朝着我的方向立起了食指。
我没有阻拦,只是冷冷地看着。
食指刚抬到一半,他便彻底断了气。
双手似泄气的皮球,垂落在了身体两侧。
啧,小样!
我刚想理一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猛然发现,缩在角落的孟月儿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双黑亮的眼睛,如隼一样。
我却毫不畏惧地逼视着她,直到眼底。
妈妈,你已经看破了我的秘密,是吗?
那样,我可留不得你了呢。
哐当!
苏北安手里的刀抖落在地,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浑身都在颤抖。
脚几乎站不稳,一下子瘫软在地。
他望着唐强的尸体,喃喃道:
「我杀人了!月儿,怎么办!我杀人了!」
孟月儿眉心紧皱,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别急,这里就我们三个人。」
「一会儿我们去把监控的内容都删了,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她的话就像定心丸,苏北安明显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给孟月儿解绑的同时,我装作找逃生路口,在屋里四处逛着。
然后,我停在了那个正在直播的手机面前。
故作惊讶:
「这怎么还有一个手机啊?啊!好像还在直播,那刚才的事情岂不是都被网友们看见了?!」
苏北安和孟月儿几乎是跑过来的。
他们一把抓过手机,看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评论:
「天天天天啊!苏北安现场杀人了!」
「警察呢?快报警啊!」
「如果孟月儿说的是真的,那这也不是苏北安杀的第一个人了。」
「他好恐怖啊!」
「嘘,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
弹幕还在继续。
苏北安就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愣在了原地。
孟月儿则一个箭步逼到我跟前,质问道:
「这都是你的计划是不是?」
「从一开始的舆论,到绑架,还有杀掉绑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你就想毁了我们是不是!」
她一脸怒容,两只眼睛仿佛冒着火。
那是她前所未有的凶恶。
我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妈妈!」
「我一直都跟你们待在一起,我怎么会计划这些?」
「那把刀,是你让我去抢的……我只是听你的话啊。」
孟月儿越听越怒,她抬起手就要给我一巴掌,却被苏北安拉住了。
「老公,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一切都是这个小贱蹄子干的!」
「她一定是从哪儿知道了她妈妈的事,想来报复我们!」
苏北安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泛着幽幽绿光。
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孟月儿。
半晌,他再开口时,声音又沙又哑:
「她说得对,是你让她去抢刀子的。」
「她不把刀子扔给我,我就不会杀人。」
孟月儿脸色难看地像吃了一百只蛆。
她试图解释,可苏北安却不给她任何机会。
他自顾自说道:
「刚才是你跟歹徒说,当年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你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可如果只是我们几个人,我不信你会这么狠心,不顾夫妻情分扔下我不管。」
「只有一种可能,你一直都知道在直播。」
「舆论根本就压不下去,所以你自导自演了这出绑架,为的就是让我在大众面前,帮你顶罪!」
苏北安越说越怒,眼底泛起一抹淡淡的血红。
他抓着孟月儿的手,就像一把钳子,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孟月儿疼得直叫。
他却像听不见似的,疯了般地冲到直播手机的面前,道:
「当年那个孕妇,是孟月儿害死的!她当时一直被人看不起,她需要一台复杂且惊人的手术证明自己!」
「我家里还存着当年纪录片的全部,没有任何删减,就在院里的樱桃树下!」
「不止这些,领养苏善善也是她的主意,她说我们可以靠这个孩子发家致富。」
「这些年对外捐的善款,其实就是我们洗钱的一种手段,那个公益机构是孟月儿临时注册的!」
苏北安像倒豆子似的,将这些年所有的脏事都倒了出来。
「我们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孩子,可为了钱, 不得不演出阖家美好的样子……」
孟月儿气坏了, 一把夺过手机, 砸在了地上。
霎时,手机屏幕四分五裂。
孟月儿揪住苏北安的衣领, 质问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苏北安却笑得发狂:
「是你先抛下我的!我如果要死,你也别想好过!」
「老婆, 你必须要跟我一起下地狱——」
孟月儿崩溃地大叫。
那声音异常尖利, 好像声带被劈了一样。
「苏北安你这个蠢货!你被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可他就像一只失智的野兽, 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捡起了地上的刀, 刀口对着孟月儿的胸口。
猛然冲了过去。
嚓——
断线的血珠沿着孟月儿的胸口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
它们落在地上,化作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一点点,在苏北安的脚下晕染开。
孟月儿呆呆地望着前方,眼里再没有任何光彩。
「啊——」
随着我的惨叫, 直播间再次被炸开了锅。
9
「这才多久, 苏北安已经杀了第二个人了!」
「苏善善一个小姑娘可怎么办啊?」
「警方通知:我们已经破解了 IP 地址, 现在正往目的地赶去,请群众们稍安勿躁。」
……
这一次, 苏北安不再害怕。
他面目狰狞地将刀从孟月儿的胸口拔了出来。
像扔垃圾一样, 将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扔到了一旁。
「背叛我的人只有死。」
他的声音很低。
就像一把玻璃刮擦着我的耳膜。
我悄然地挪着脚步,一点一点靠近着大门。
「善善!」
苏北安叫我的时候, 语气里带了几分杀人后的快感。
他转过身, 手里还在滴血的刀正好对着我。
他唇角挂着轻慢的笑,眸中却一片肃杀清寒。
「你要去哪里啊?」
我双膝瞬间软了, 险些跪在地上。
我哭求道:
「爸,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你放了我好不好?」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侧着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浑身的肌肉也控制不住的上下癫着。
「你觉得我还在乎外界的名声吗?」
「我已经毁了, 多杀一个人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吗?」
他吹着口哨, 朝我缓缓逼近。
我贴着墙根四处躲避。
一边哭一边求。
他却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的主谋。」
「事已至此, 你必须死。」
「我既然过不好,你们谁也别想逃!」
他攥紧刀柄,俯身朝我冲了过来。
我闪身一避, 刀子深深插入墙壁里。
苏北安取刀无果,直接赤手空拳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脚下一个踩空, 整个人仰面摔在地上。
他近两百斤的身体顺势砸在我身上, 我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可他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我,伸手死死箍住我的喉咙。
我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无望地抖着双腿。
他眼底的血气越来越浓, 就连呢喃也变得走火入魔:
「死!都给我去死!」
「哈哈哈哈哈谁也别想好过!」
「都别想好过!」
挣扎中, 我瞥了眼手腕上的表。
离两个小时还有五秒——
四!
三!
二!
一——
我放弃了挣扎。
砰!
一群警察破门而入,手里持枪, 以我们为圆心,团团包围。
终于,这场长达二十二年的复仇戏完美落幕了。
10
苏北安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
警察也在家里发现了当年灾区营救未删减版的录像带。
证实了母亲被两人残忍杀害的罪名。
孟月儿的墓碑已经被网友砸地只剩底座。
上面还铺满了烂菜叶子。
没有人去计较网友们的过激行为。
就像是默认了这场迟到的审判。
当年的废墟已经建成了人来人往的街区。
可人们还是在母亲被埋的地方放满了白菊。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救世主?所有生命的诞生都源于母亲的苦难。我们不应该为任何一条生命加冕光环。」
在那里, 我接受了最后一次记者采访。
在我说那番话的时候,有许多路人都掉下了眼泪。
我却面带微笑,在燃烧的白菊中,扔下了一张纸——
那是二十二年前, 我拟定的死亡名单。
孟月儿,苏北安。
还有母亲的亲弟弟,唐强。
作者:狐夭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