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应付我妈,我和一个富二代相亲闪婚了。
但结婚没多久我发现,我可能嫁了个纸人……
1
我和我老公刘境元是相亲认识的,领证前只见过一次面。
半个月前我妈突然跟我说给我定了门亲事。
我一开始死活不同意。
后来我妈才跟我摊牌,说她得了重度慢阻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要钱买药治病。
那个男方家里做生意的,很有钱,答应结婚先给 88.8 万的彩礼。
婚后每个月还有可观的生活费。
我为了我妈,就非常草率地嫁给了刘境元。
婚前我们只见过一面,在咖啡厅。
他跟我说,他是为了他奶奶才答应娶我的。
他每个月给我 10 万生活费,婚后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希望彼此不要干涉各自生活。
领完证,我就住进了他的大别墅。
平时白天我要上班,他也要去公司。
只有晚上他很晚回来,我们会像同事一样打个招呼,然后就各自进各自的屋。
我和他每天唯一的对话就是:
「回来了?」
「嗯。」
那天他回来得比平时早,我刚下了鸡蛋面准备吃,随口客套了一句问他吃没吃。
没想到他居然说他没吃。
我只好硬着头皮给他盛了一碗。
和他在客厅吃面的时候,我第一次正眼仔细观察他。
他长得很好看,脸很白,剑眉星目的,五官很立体。
但我突然就觉得他很面熟。
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想了半天,我突然就恍然大悟,然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我想起来,他这张脸,跟我妈地下室里的一个男纸人非常像!
我妈是开纸扎店的。
小时候我跟我妈在农村住,方圆十里谁家办丧事,都要来找我妈买纸扎,生意好得不得了。
而且她偏偏还卖得很贵,来找她的人却络绎不绝。
因为她做的纸扎,尤其是纸人,那叫一个惟妙惟肖,甚至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据说她祖上曾给慈禧太后做过纸扎。
我经常调侃我妈,她这手艺快失传了,应该去申个非遗。
但她从来不让我碰这些。
我妈对我很差,脾气也差,我常常觉得她重男轻女,恨我不是个儿子。
甚至我妈对她的纸人比对我还好,宝贝得不行。
有一回我去她店里找她,不小心碰坏了她的一个纸人,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是她店地下室里的那个男纸人,是我妈最杰出的作品,我妈一天要看它十多遍。
那纸人放在地下室有十年了,我妈每天保养,还定期给它换衣服。
曾经有人出 50 万买那个纸人,她都不卖。
我还几次撞见她跟那个男纸人说话!
自言自语,像着了疯魔。
我严重怀疑她没儿子,就把那纸人当自己儿子了。
这么说起来,我倒真是好久没见到那个纸人了。
当我开始接受这个设定,再看眼前吃面的刘境元,越看就越觉得,他真的很像那个纸人……
但是,怎么可能呢?
纸人,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他似乎也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看,于是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问我:
「你不吃面,盯着我看什么?」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发现你长得很好看!」
他皱眉:「算了吧陈文熙,婚前不是说好了各过各的?」
我:「……」
2
周末我妈邀请我和刘境元去她那儿吃饭。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桌水果、茶点,招呼刘境元吃喝,嘘寒问暖,完全当我不存在。
平时烟不离手的她,守着刘境元,也不抽了。
三个人吃饭,她准备了 12 道菜,鸡鸭鱼肉的,过年都没这么丰盛。
她是真把刘境元当亲儿子一样疼。
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我问她身体复查得怎么样,她权当没听见,就跟刘境元说:
「陈文熙这个人缺心眼,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很多事情境元你多担待她些,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回来跟妈说,妈帮你收拾她!」
刘境元淡淡微笑:「放心吧妈,我会照顾好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也完全插不上嘴,饭都没吃完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到了楼下,我看到我妈纸扎店的门虚掩着,我就下意识地推门进去了。
我想去地下室再看看那个男纸人,但下去以后,发现地下室黑咕隆咚什么也没有。
原本放那个男纸人的地方,堆了很多杂物。
那个男纸人,却不见了。
我还特意把店里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找见,结果还把我妈等来了。
她看我在她店里鬼鬼祟祟,劈头盖脸就对我一顿臭骂:
「你脑子进水了?谁让你来店里的?那么大的人了不长脑子是不是?以后再敢进我店,看我不把你腿给打断了!」
说着就提溜着我的耳朵把我往外揪。
我妈从小到大都不让我进她店里,进一次打一次。
我连喊了三个「疼」她才松手。
我又问她:「刘境元呢?」
「走了,说公司有事。」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妈,你地下室那个男纸人怎么不见了?」
这话一出,我看到我妈脸上表情明显一僵,好像刻意避开我的眼神,只说了两个字:
「卖了。」
「卖了?你不是 50 万都不卖吗?」
「我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你个女孩子家的,打听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走!」
回去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按理说,那个纸人我妈一直精心照顾。
十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斥巨资登门求那个纸人,我妈都拒绝了。
怎么突然就卖了?
这么巧的吗?
回想我妈今天对刘境元那么好,简直就跟她当年对那纸人一样……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在外面兜兜转转想了一个晚上。
夜里回到家,发现刘境元已经回来了。
他卧室的洗手间传来水声,他应该是在洗澡。
我突然灵机一动,依稀记得我妈地下室那个纸人胸前,好像还有一小块黑痣。
是我妈特意点上去的,寓意男儿胸有大志。
也是我妈给纸人换衣服的时候,我偷偷看到的。
想到这儿,我突然就有种冲动,想扒开刘境元的上衣看看……
3
但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刚想推开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刘境元站在门口,头发湿湿的,披着毛巾,显然已经洗完了澡,还换上了新的衣服。
他看到我,一脸的不悦:
「你站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我生怕他看出我的目的,脑子一白,就脱口而出:
「我看你在洗澡,寻思和你一起洗……」
「?」刘境元的脸色更黑了。
说完我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啥,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耳光!
站在原地尴尬得脚趾抠出 3 室 1 厅。
刘境元当然对我很不屑,甚至有点生气:
「你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各过各的?是房子不够大,还是我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不够花?」
我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那只是一个提议……」
刘境元没等我说完,就「砰」的一声,摔门回到他屋里,再也没出来。
我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我怎么看我,我依然决心要一探究竟。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我悄悄靠近他的房间。
他房间门锁了,但是我有所有房间的钥匙。
我用最轻最慢的动作打开了他房间的锁。
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他床边。
屋里很静,我甚至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好在他穿的睡衣是竖排扣子。
我屏住呼吸,解开了他领口的扣子,然后一颗一颗顺势往下解。
开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胸口赫然有一颗大黑痣!
就连位置都和我妈那个纸人一模一样!
我整个人定在原地,浑身一阵冷一阵热,一时间不敢动弹。
他不仅脸长得像那个纸人,就连身上的痣也和那纸人一模一样。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刘境元真的是那个纸人变的?!
天下真的会有这种诡异的事吗……
可偏偏就在这时,刘境元睁开了眼睛!
我的两只手还扒着他的领口。
就这样四目相对,我不知道是应该尴尬呢,还是应该害怕……
只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像被点了穴一样。
只听到刘境元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阴沉着脸对我说:
「陈文熙,我每个月给你 20 万,请你马上离开我的房间!」
4
第二天一大早,刘境元就找人来把他房间的锁换了……
我自从发现他胸口有个大痣,也不敢跟他接触。
一方面我怀疑他是纸人变的,另一方面我又怕是我自己想多了。
一晚上没睡好,浑浑噩噩地去上班,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我急忙去了我妈那儿。
毕竟刘境元是我妈介绍给我的,他的底细我妈应该最
清楚。
无论如何先去找我妈问清楚再说。
可刚打车到我妈的纸扎店附近,竟然看到刘境元的车子停在店门口。
然后就看到一身西装的刘境元,跟我妈进了她的纸扎店。
奇怪!
刘境元跟我妈也不熟,每次都是跟我一起去见我妈。
为什么他今天突然单独跟我妈约见?
我急忙躲在电线杆后面,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
刘境元前脚进去以后,我妈后脚就把店门锁了,像是要密谋些什么。
我急忙跟过去,透过门玻璃,我看到两人进了我妈的地下室!
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女婿和丈母娘,就算正常往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为什么要双双躲到地下室去?
而且那个地下室,就是我妈之前存放那个男纸人的地下室……
我在外面等了将近 3 个小时,才看到刘境元沉着脸,从我妈的纸扎店里出来。
我妈出来送了送他,看他车子开走了,才回去。
这一下子,我竟然不敢去跟我妈对质了。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邪魔外道?
跟那个纸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简直不敢细想。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
「这位缘主,你中邪了。」
我回头一看,是个道士头的青年。
「我中邪了?」
「是,你印堂发黑,阳不附阴,你身边有邪祟蛰伏多日,再不采取行动,你轻则白日发疯,重则暴毙身亡。」
我一听更上头了。
看这道士头的装扮似乎有点道行,就找了个咖啡厅和他坐下,把我这些天的经历,一股脑全告诉了他。
道士头自称「沐阳」,听了我的遭遇,他也怀疑我老公就是纸人变的。
「但纸人不会自己无缘无故无事生魂,一定是有魂魄附在了上面,又由高人用特殊法门把纸人养成了活人。」
我一度怀疑这个「高人」就是我妈……
我赶紧问:「那我该怎么办?报警有用吗?」
道士头笑了笑:「别急,对付纸人,我最有办法,其实那纸人未必知道他跟你在一起生活会害了你,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是纸人。」
「他不知道?」
道士头点点头:
「对,但他毕竟不属于这人世间,还是送走的好。」
我想到自己继续跟他待在一个屋檐下,轻则发疯,重则横死,就恨不得立刻把他送走,急忙问道士头该怎么办。
「你记住,纸人最怕被人说破相,你只要找到他已经死亡的事实,让他知道自己早就死了,他就瞬间破了相,显出纸人的原形,这时候你只要一把火,就可以分分钟把他带走。」
5
我跟小道士分开后,就回去上班了。
但我心里一直想着小道士跟我说的话,一下午一点工作的心思都没有。
如果刘境元是纸人,那我应该怎么办?
真要一把火把他带走吗?
还是应该先报警?
如果刘境元不是纸人,那他为什么长得跟我妈地下室的纸人那么像?
他为什么跟我妈偷偷摸摸去地下室?
想来想去,脑子越想越乱。
无论如何,总要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纸人。
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总不能单纯就听信一个路人的一面之词。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点,我背包下楼。
刚出一楼大厅,就看到刘境元的黑色大跑车停在我们公司楼下。
他在车前抽烟,看到我出来,跟我摆了摆手。
我眉头皱得老高。
刘境元对于我的工作从来不过问,别说是接我下班了,我上班让他顺路送送我,他都不肯。
今天怎么会破天荒来接我?还引来我同事围观。
「小熙,这是你老公吗?原来你嫁了个高富帅啊,怎么还一直瞒着我们,真不够意思!」
我打发走同事,就硬着头皮上前问刘境元:
「你来我公司干什么?」
「接你下班。」
「你以前从来没接我下班过……」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凡事总有第一次,不是吗?」
我:「?」
我本来以为刘境元来接我下班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了。
没想到回到家,刘境元还给我煮饭!
我从来都不知道,刘境元这么个大少爷还会煮饭,而且还煮得特好吃。
一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忐忑得不得了,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完饭以为终于可以解脱了,谁知道刘境元竟然要拉我去
他房间。
「一起睡吧。」
我再次一脸问号:「为什么要一起睡??」
不是说好了各过各的吗?
刘境元把我按到他的床边坐下,似笑非笑对我说:
「昨晚上你不是说要一起洗澡?还深更半夜爬上我的床吗?」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那只是随便说说……」
「做人怎么可以那么随便?说过的话可要负责任,怎么了,你怕我?」
我听他仿佛话里有话,又不想打草惊蛇,只好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十分心虚地跟他睡在了一张床上。
好在他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我们虽然躺在一起,但各盖各的被子,各睡各的。
很快,我就听到了刘境元沉稳的呼吸声。
他是睡了,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生怕我一睡着,他就突然变成纸人什么的!
也不能让他察觉到,我已经知道他很可能是纸人变的,以免打草惊蛇。
只好眯缝着眼,悄悄看他有什么动作。
也许是太过于紧张,不知几时我竟然睡着了。
醒来已经天亮了,一睁眼,就看到刘境元一张绝美的脸怼在我面前。
「你……盯着我干吗?」
刘境元冷着脸: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还说梦话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刘境元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对我说:
「我也没怎么听清,隐约只听到——纸人,两个字。」
6
早上被刘境元这么一问,我连早饭都没有吃,含糊应付了他几句,就说出门上班去了,几乎是逃出家门的。
本来他还说要送我,被我严肃拒绝了。
不管他是不是纸人,我都不敢跟他多待了。
我班也没心思上,请了个假,决定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
我打电话给刘境元的青梅竹马,把她约了出来喝咖啡。
这位青梅竹马叫「朱莉」。
说是刘境元的青梅竹马,其实只是刘境元父母那一辈世交的女儿。
她单方面追了刘境元 20 年,据说小学就喜欢刘境元。
我和刘境元领证的那天,她还去民政局门口哭着质问刘境元:
「为什么我等了你二十年你都不答应,她和你就见过一面,你就能娶她!」
后来还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时不时地骚扰我。
我想,这样一个青梅竹马,对刘境元一定了解得很透彻。
打听刘境元的事,问她准没错!
她一身名牌,还戴着墨镜来到咖啡厅,对我充满了敌意。
「你叫我来干什么?不会是为了炫耀你得到了阿元吧!」
我急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炫耀,我和刘境元只是父母包办婚姻,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的!」
我这么说完,她才终于表情舒展了不少,也肯坐下来了。
我赶紧又说好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刘境元,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完,她还拿出她的手机,给我看她的手机屏保。
上面是朱莉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这是你和……」
「当然是我和阿元!」
我咋舌:「这个是刘境元??」
我这么问,是因为那相片上和朱莉合照的男人,和我印象中现在的刘境元,长得完全不一样!
甚至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人!
这张相片上的刘境元,看起来二十多岁,显然早就成年了。
一个人的相貌,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你对他完全不了解,关于他的过去,你也一点都不知道,你怎么配待在他身边?」
「你甚至都不知道,阿元整过容,他以前不长现在这个样子。」
我震惊:「他整过容?」
朱莉很认真地点头:
「是,一年前,阿元遭遇了一次重大车祸,当时他整个脸严重受损,身体好几处致命伤,医生都宣布他死亡了,后来他奶奶坚持说他没死,不知道上哪儿找了个神医,又把他给救了回来,但脸上的伤太重,恢复到原来的容貌是不可能了。」
我跟朱莉分开后,就立刻回家拿笔记本查。
根据朱莉给到的信息,我很快就查到去年 2 月和平路上,一刘姓男子深夜驾驶黑色兰博基尼,与一辆水泥车在十字路口相撞的新闻。
新闻上的车牌号,也跟刘境元现在的车牌号对得上,只是车身全部撞毁了。
刘境元大概在车祸后又订了一台一模一样的,只是车牌号还保留着。
我看了车祸现场的照片,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从车子损毁的状态,现
场一地的碎片和地上的血迹来看,我不敢想象他能从这场车祸中活下来……
更何况,新闻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驾驶黑色兰博基尼的刘姓男子当场死亡。」
当场死亡!
这种字眼,新闻媒体是不可能乱写的。
朱莉说是刘境元的奶奶,带他到别处就医,把他给救活了,还给他整了容,换了一张全新的面孔。
这,可能吗?
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他奶奶找的那个「神医」,就是我妈!
我妈用他地下室的纸人作躯壳,给了刘境元第二次生命?
刘境元,的的确确早就死了!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驾驶黑色兰博基尼的刘姓男子当场死亡……」
我回头,看到刘境元就站在我身后,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我笔记本上那则一年前的旧闻。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
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只见刘境元的视线从笔记本屏幕转移到我的眼上,意味深长地问:
「你查我?」
7
我感到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想起道士头跟我说过的话……
「你记住,纸人最怕被人说破相,你只要找到他已经死亡的事实,让他知道自己早就死了,他就瞬间破了相,显出纸人的原形,这时候你只要一把火,就可以分分钟把他带走……」
外面刚好阴云密布,大雨滂沱。
明明是大白天,却像夜里一样黑。
几声惊雷吓得我本能地一步步向后退,跟刘境元保持安全距离。
刘境元一边笑,一边朝我靠近:
「干吗这么怕我?」
我继续后退,并质问他:「刘境元,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他站在原地淡淡一笑:
「我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道闪电划过,我眼睛一花,就看到眼前的刘境元,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个纸人!
而且就是那个我妈说已经卖掉的,她珍藏在地下室里十年的男纸人!
我不得不承认,我妈的制作工艺确实很高超。
在昏暗的光线下,不仔细看刘境元,真的可以以假乱真,把纸人看成活人!
「你、你真的是纸人变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诡异的,是那纸人居然开口了:
「别怕,纸人和人一样,我们还是可以做夫妻的。」
声音还是刘境元的声音,但是从那纸人嘴里说出来,格外地诡异!
说完,他还向我一点点逼近。
我被逼退到墙根,退无可退,情急之下,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打火机,对准刘境元,威胁他道:
「别过来!再靠过来,我一把火烧死你!」
他听完果然脚步一顿,不再靠近,但嘴上却依旧不忘调侃:
「陈文熙,你忍心吗?烧死我,你可就成寡妇了。」
说完,他又要靠近。
我急忙点燃打火机,「嚓嚓」两声,居然没点着!
那纸人一边朝我靠近,一边发出轻蔑的嘲笑声。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到他身上的纸发出「沙沙」的声音……
就在关键时刻,打火机终于点燃了,黑暗中一道摇曳的火苗照亮了整个屋子。
我把火苗朝那纸人怼过去,他果然有所畏惧,不敢轻易靠近。
看来道士头跟我说的「纸人怕火」,是真的。
他还说,我只要在纸人显出原形的时候,将它一把火点燃,他的三魂七魄也会被一同烧成灰烬,彻底魂飞魄散,想下辈子投胎都没有机会!
这时候我只要把点燃的打火机丢到那纸人身上,就能分分钟结果了他。
可是……
我真的要他死吗?
真的要他魂飞魄散,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吗?
最终,我把火灭了。
「算了刘境元,我不想杀你,我放你一条生路,你是人还是纸人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干涉,更不会往外乱说,我们离婚吧,你继续做你的纸人,我继续做我的活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此打住。」
我想,我这么做,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原本就没有夫妻情分,只是父母之命,面子工程,能放他一马,我已经很厚道了。
没想到刘境元却并不买账:
「离婚?不存在的,我才刚刚对你产生兴趣,陈文熙,你怎么撩完就走?」
说完,他再次向我靠近。
我急忙再次去点燃打火机。
大概是对这种滑轮式的打火机不太熟悉操作,又是半天点不起火!
蹭了好几遍,才重新点燃火苗,照亮周遭。
再抬头却发现,那纸人已经不在我眼前了!
8
偌大的别墅,外面风雨交加,纱帘被风吹得乱转。
我去开灯,却发现屋里根本没有电!
不知道是停电了,还是被人切断了。
我举着燃烧的打火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遭。
突然,我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像折纸的声音一样……
我猛然回头,把火光照过去细看。
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那折纸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身后,回头依然什么也没有,却能听到疑似那纸人诡异戏谑的笑声……
我情绪几近崩溃,顾不得那么多,举着火苗,往大门冲去。
无论如何,我要先离开这里!
那窸窸窣窣的折纸声就在我身后穷追不舍,且声音越来越近,最后那声音几乎就在我的耳畔了。
我忍不住回头,差点吓傻了。
那纸人不知几时已经爬到我背上!
我回头正好对着一张惊悚的纸人脸!
我吓得差点没了呼吸,下意识地就把打火机往身后扔,然后果断去推大门。
就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妈!
我还来不及喊妈,她已迅速往我脖子上一扎,不知道注射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我发现我被关在一个密室里。
密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我就躺在床上,脚上拴着铁链,铁链末端被焊在墙里。
过了一会儿,我妈和刘境元推门走了进来。
刘境元此时此刻已经恢复成人类模样,平静地对我说:
「不必挣扎,你出不去的。」
我愤怒地甩了甩铁链,直接质问我妈:
「妈,这到底什么意思?」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妈会联合那纸人对我下手。
然而,我妈此刻看我像看陌生人一样:
「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了,我要用你身上的人阳来养我的儿子。」
说完,她还一脸宠溺看向刘境元……
她的儿子?
她竟然把那纸人当「儿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吼她:
「你有没有搞错?我才是你闺女啊!刘境元只是个纸人!又不是你亲生的!把他当儿子,你疯了吗?!」
我妈打断了我:
「我花了三年时间做出来的儿子,又保养了七年,最后赋予他灵魂,等于给了他新生命,怎么不算亲生的?他当然会爱我、敬我、听我的话,这是一种本能,因为他是我创造出来的,所以我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他根本抗拒不了。」
我咋舌,难怪刘境元会跟我妈走得那么近,特别听我妈的话。
「那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算我儿子的补品。」
「……」
我一直知道我妈不喜欢我,从小到大对我就没有一次好脸色,没有一句好话。
但我总觉得虎毒不食子,她最多就是讨厌我,凶我……
没想到,她竟然要拿我的命,来换她所谓「儿子」的命……
「所以当初你说你得了重度慢阻肺,需要钱治病,都是骗我的吗?你哄我嫁给刘境元,就是为了让我给他补人阳?」
「没错。」
「你其实根本没病?」
我妈哈哈大笑,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
「你见过哪个病人敢这么抽烟的?」
我听完答案已经心如死灰了。
当初为了尽快筹钱给我妈买药治病,88 万 8 的彩礼我一分钱没留下,全部打到我妈卡里。
每个月刘境元给我的 10 万块钱,我也全部打进她卡里。
没想到混到最后,我在她眼里只是个「补品」……
「你们打算怎么样?把我关在这里,直到死吗?」
我妈一脸冷漠:
「最多半年,你身上的人阳会全部补给境元,但外人只查得出你是生病去世的,而你真正的死因,他们永远也查不出来。」
9
我每天都以泪洗面,等待命运的审判。
密室里暗无天日,隔音又极好。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没有任何逃生或搏命的工具。
关键我手脚还被上了铐。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一点机会,能够逃出去。
而接下来的日子,刘境元每晚都会来到密室。
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睡在我身边。
睡到第二天清晨,他又默默起床离开,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
夜夜如此。
有时候我睡着睡着,会感觉到他在
抚摸我的脸,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跟他争辩什么了。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天天枯萎。
求生的意志也在一天天消散……
直到有一天,刘境元去公司了,没多久,我听到密室的门锁有细碎的响声。
最后咔嚓一声,锁开了,一个人推门而入。
居然是那个叫「沐阳」的道士头!
我大惊:「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道士头说:「我给你打了无数遍电话你都没接,就算到你可能出事了,我跟踪你妈找到了这里。」
原来,他竟是来救我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个铁钩子往我手铐、脚链的锁眼里一顿乱捅,没几下,锁就开了。
我不禁感叹:「道长,你还会这个……」
他尴尬一笑:「行走江湖,啥都得会一点,好了,快跟我走,一会儿你妈和你的纸人老公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我脚步一顿。
一想起我的亲生母亲竟然要拿我作补品给她的纸人「儿子」补人阳,心里就还是很痛。
既然她不把我当闺女,还要害死我,也别怪我无法尽孝了。
我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又在客厅找到我的手机和钱包,拿了点现金,就急匆匆跟着道士头离开了。
我们上了道士头的车,路上买了点面包泡面矿泉水放在后备厢,就直接上了省道,准备逃得越远越好。
「他们只怕还会对你穷追不舍……唉,我不是教给你怎么让他破相,怎么用火对付他吗?你怎么还能被抓,难道我教你的不管用?」
我耷拉着脑袋:「管用,你说的都对,我的确破了他的相,他也确实怕火,可是,我却不想烧死他。」
「为什么?」
「你不是说,他在破相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是纸人吗?他从前也不是故意要伤害我的,我何苦害人家魂飞魄散啊……」
道士头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想不到,你还挺善良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
说到底,是我妈做了个纸人,把刘境元的魂魄注在里面,又赔上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体,给她的好「儿子」补人阳。
后来刘境元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受她「控制」罢了。
始作俑者,是我妈。
这时候,车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我打开包一看,是我手机,来电是「刘境元」……
我居然忘了手机还没关机!看来他已经发现我逃走了。
而且他随时可以通过 GPS 找到我!
10
我赶紧挂断电话,直接关机。
天逐渐黑了,公路尽头的阴云压了过来,眼看又要下雨了。
我和道士头决定先找个公路旅馆休息,明天起来再继续赶路。
为了保护我,我们只开了一间房。
可这种公路旅馆的床只有一张,而且还是单人床。
道士头倒是不拘小节,在地上随便铺了个床单,胳膊枕在脑袋后面,就要躺下睡。
他本来个子就高,穿得也单薄,就一件黑 T 松松垮垮的。
我看他瘦了吧唧的,这么睡地上一晚上,怕是要生病着凉的。
我忍不住提议:「要不,还是开两间房吧……」
他饶有兴致地挑眉看我:「怎么,怕我半夜爬上你的床,变成纸人,吸你的人阳?」
他这明显是调侃,我怎么可能当真。
只是由衷地感谢他:
「素昧平生的,你这么舍命救我,我都没好好谢谢你……」
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不用谢,我救你也是因为你我有缘,一切都是因果,不用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转念又说:「当然,你要实在过意不去,想以身相许什么的,我也不会拒绝。」
我尴尬一笑,权当他是在开玩笑,借机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道士头,发现他长得还真不差。
皮肤虽然黑黑的,看起来沧桑,但是棱角分明,瘦削中带着一股刚毅。
如果换个正常的发型,估计丝毫不比刘境元差。
想到刘境元,我又有些感慨,我跟他的夫妻缘分太浅,怕是此生不复相见了。
我跟道士头又随便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睡了。
他开了一天的车,估计是累了,很快我就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可是我却始终睡不着。
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难受得想哭。
黑暗中,我悄悄打开了手机。
我实在忍不住,想看看我妈他们有没有找我。
过了一会儿,手机显示 40 条未接来电。
我妈给我打了 20 条,刘境元给我打了 20 条!
一直从早上打到晚上……
紧接
着,我收到几条刘境元给我发的短信:
「你在哪儿?接电话!」
「我有话跟你说,接电话!」
「陈文熙,没跟你开玩笑,赶紧接电话!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可看到最后一条,我整个人都颤抖了……
「陈文熙,你在哪儿?赶紧回电话!我告诉你,你身边那个道士头,他不是好人,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和他在一起非常危险!不想死就赶紧离开他!」
我猜刘境元是看到了监控,看到道士头来救我的画面。
但他为什么说道士头不是好人?
他到底是故意骗我,离间我们,还是另有隐情?
我小心翼翼地坐起身,看到黑暗中,道士头睡得很沉。
如果不是他当初好心提醒我被纸人缠,又来别墅救我,我可能现在还被困在密室,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危险呢?
但他也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无缘无故地出现,每次都在很关键的时候。
而且一个道士,居然还会开锁!
另外,他似乎对我和我的家庭情况非常清楚……
确实有些怪。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他裤子口袋露出一小截纸。
仔细一看,好像是报纸。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截报纸,在黑暗中轻轻展开,用手机照着看。
上面是一则新闻:
「本月 10 日,我市东吴区花环小区一 22 岁独居女子陈某熙,于出租屋内晒衣服时,意外从六楼坠落,不幸当场死亡。」
我浑身都僵住了……
因为这条旧新闻上的女主角,正是我!
11
大概一年前,我刚毕业,为了不跟我妈住一起,我找了个离公司近的小区住。
就是这个花环小区,六楼。
两室一厅,居然一个月才 500 块钱。
我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我妈却说我八成是租了个凶宅。
没想到她一语成谶。
我住进去没一个星期,就从六楼掉了下去。
是因为晾衣服的时候脚底有水打滑,偏偏那窗台又特别矮,我一头就栽了下去。
当时我就觉得我完蛋了。
没想到醒来竟然在家里床上,我妈说我坠落下来的时候,被二楼的晾衣绳缓冲了一下,摔下来仅仅伤了头,昏迷了三个月。
我当时真以为自己是福大命大,也没去深究。
那个凶宅我妈嫌晦气,也不让我回去住了,从此我就搬到我妈家里住。
之后没多久,就是我妈安排我嫁给刘境元。
原来,我早就死了吗……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妈在骗我……
那我现在,又是什么?
我妈为什么要骗我说我没死?
道士头的身上又为什么会藏着我已经身亡的旧报道……
我的头疼得快要炸了,脑子乱成一团,起身跑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
这个事实对我冲击实在太大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
可就在我抬起头,想要擦脸的时候,我看到镜子里面,不是自己的脸……
而是一个,纸人!
惨白的脸,红扑扑的腮红和嘴唇,全部都是纸做的……
由于刚洗了脸,那张纸人脸上的颜料都花了,看起来异常惊悚,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反应了半天,我才意识到,镜子里的纸人,就是我自己!
我、我竟然也是个纸人?!
原来,我早在那场意外中死去了……
大概是我妈故技重施,把我的魂魄注入了纸人的身体里,就像刘境元一样,获得了新生。
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以为自己从那场意外中幸运地活了下去。
直到刚才我看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这才破了相,显出了纸人的原形……
这时,身后有个声音:
「看来,你都知道了。」
我回头,看到道士头站在厕所门口,他不知道几时已经起来了。
他也看到了我纸人的真身。
想起刘境元短信里提醒我道士头有危险,我下意识地向后退。
如果他真的要对我不利,那么他现在只要一把火,就能让我灰飞烟灭!
「别过来!」
「你先听我说……」
说着,他突然朝我靠近。
我吓得急忙退后。
情急之下,我看厕所最里面的窗户开着,我想都没想,就跳了出去!
外面大雨滂沱,我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
我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不应该相信谁了。
只能尽全力往外跑,远离所有人!
雨水打在我身上,我听到
「啪嗒啪嗒」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快被雨水打湿,融化了……
我穿过一片玉米地,钻进附近一个厂房避雨。
我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成了一团模糊的纸糊。
脸上有雨水,混合着红的绿的颜料滴下来……
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完蛋了!
忍不住抱着腿崩溃地哭了起来。
没想到,我的哭声引来了看门老大爷的注意,他拿着手电筒往厂房里一照,一下就照到了我。
只听他嗷地一嗓子:「啊!有,有鬼啊!」
一屁股摔倒在地,连手电筒都来不及捡,就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厂房。
我心里难过极了,我并不想吓他,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就连我自己看了都会吓一跳……
我生怕那看门老大爷再叫人来或者报警,赶紧从厂房后门逃了出去。
外面雨势丝毫不减,我坐在玉米地里崩溃地大哭。
五彩的颜料顺着雨水流在地上,流了一地。
有一瞬间,我想我在这荒郊野外,融化成一摊污水,会不会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在我几近崩溃的瞬间,一把黑伞横在头顶,替我挡住了呼啸的风雨。
我仰起头,看到刘境元打着伞,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12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刘境元把我抱了起来,抱回了车上。
转眼间,我又好像看到,我躺在我妈纸扎店地下室的床上。
我妈像做手术一样,缝补着我的身体。
她用纸重新把破损的身体糊好,再重新上颜料。
我好像还看到她在给我喂她的血……
直到三天后,我才彻底恢复清醒。
再次醒来,我躺在刘境元的房间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了人形。
刘境元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
「快躺好,身体刚刚恢复,不要乱动,要继续休养。」
我更加糊涂了。
我明明记得自己躺在我妈那儿,怎么转眼醒来,就回到刘境元的别墅里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境元坐过来,叹了一口气。
他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一年前,你跟我一样,意外死亡,是妈把你的魂魄注进了纸人身体里,你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经历很相似,你妈妈和我奶奶是旧交,当初我出车祸后,我奶奶找到了你妈妈,求她用纸人的异术救我一命。
「但是这种异术本就有违天理,你妈妈也因此承受了反噬,得了重病,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无法再照顾你,才跟我奶奶约定好,安排了这场婚事,只希望在她走了以后,能有一家她信得过的人,替她继续照顾你……」
我脑子都快晕了,心情复杂:「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她不是说,要用我的身体给你补人阳吗?」
刘境元解释道:
「我早你几天知道了真相,也因此破了相,是你妈妈重新用她的血帮我修复了人形,我们把你关起来,就是不想你像我一样继续调查下去,她担心你一旦知道真相以后破了相,接受不了事实,再做出什么傻事……」
原来,那天我看到刘境元和我妈神神秘秘地进入地下室那么久,就是我妈在帮刘境元修复身体……
他们把我关起来,一来怕我继续调查纸人的事,到头来反而害得自己破相,二来也是担心那个道士头再接近我,对我不利。
把我关起来,其实是在保护我!
刘境元又告诉我:「那个道士头,是你妈妈仇家的儿子,他是有意接近你,有意引导你我破相,就是想要我们相互猜忌,相互伤害!现在,你懂了吗?」
我点点头,这才发现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脸。
现在我才明白我妈的良苦用心。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她对我总是很凶,要求也十分苛刻。
我对她的大部分记忆,都是我在和她吵架。
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延续我的生命,不惜逆天而行……
我急忙问刘境元:「我妈呢?她现在在哪儿?」
刘境元的目光瞬间黯了下来。
「她走了。」
我抓住刘境元的衣领:「什么叫走了?」
刘境元叹了一声,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是她去世前让我交给你的,你给她转的每一分钱,她都存在了这张卡里,还有这些年她为你攒的,你自己收好。」
我接过那张泛黄的银行卡。
这是她用我的名字开的,但我从来没用过,也再没见过。
原来她一直在往里面存钱……
原来那 88 万 8 的彩礼钱,还有刘境元每个月打给
我我又转给我妈让她去治病的 10 万块钱生活费,她全都没有用,全部都帮我存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还替我把这笔钱存了下来……
「她这次为了修复你我二人的身体,消耗了大量的元气,一下子就病倒了,医生说,她肺部的疾病突然恶化,她在重症监护室里坚持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没有撑到你醒来。」
我哭得撕心裂肺。
当初在密室里,她还骗我说她没病……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她,替我去死了……
刘境元急忙替我擦眼泪:
「别哭了,让她安心地走吧,现在你我都破过相,虽然已经修复了,但往后还是很容易再次破相,你要时刻记住并告诉自己你是人,不是纸人,要强迫自己相信你是人,知道吗?」
13
三天后,我和刘境元处理了我妈的后事。
我把我妈生前最爱抽的烟放在了她的墓前。
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称心如意。
下葬前,我还曾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道士头打给我的。
那天刘境元刚好不在家,我和道士头见了一面。
他觉得他欠我一个解释。
「我师傅和你妈本是同门师兄妹,当初我师傅想娶你妈,你妈却另嫁他人,我师傅含恨终生,因爱生恨,变得疯疯癫癫,他总说他这一辈子都被你妈毁了,而她却和别人结婚,生儿育女,所以临死前,他要我发下毒誓,替他找你妈和她的后人报仇。
「我是孤儿,如果没有师傅救我,我早被冻死在街头了,所以师傅之命我不忍违背,我接近你,确实是有目的的,最初我就是要让你和你妈,还有你的纸人老公反目成仇,借你的手杀死他们,再破你的相,最后一把火也烧了你。
「可是跟你接触以后,我发现你心地善良,即使误会你妈他们要害你,你也依然选择放他们一条生路,你的母亲为了你,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她是个好母亲,我的良知告诉我,我不该这样做,所以在我带你逃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收手了,只是没想到,你会看到那张旧报纸……」
他把一切的真相,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并在我面前真诚地忏悔: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来搅局,阿姨也许还能多活几年……真的对不起!」
我听完这些,内心却很平静。
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和我妈那么地近。
仿佛她从来都没有走,还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想如果她还在,她也不希望我继续生活在仇恨和责备之中。
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更加清楚地知道,我的妈妈,原来是这样深刻地爱着我!
道士头还叮嘱我,一旦我的纸人身破了一次相,以后就要格外小心。
他还承诺以后每年会来帮我和刘境元补人阳,维持人身。
临分别前,我请求他再帮我一个忙——
帮我做一个纸人小女孩,要仿着我小时候的样子做。
就在我妈火化的时候,我把那个纸人小女孩,也一并烧了。
希望「她」可以代替我,在另一个世界里,陪着妈妈……
□ 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