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清妙壹.峰下鼙鬼

   大姑去西北旅游,买回来一面鼓。

   我说那鼓是人皮而制,邪门得很,最好尽快扔了,她却不以为然,还骂我是个穷酸的神棍。

   那之后,大姑一家的噩梦开始了。

   先是临近高考的表妹离奇失踪,再是外出寻女的姑父一去不归,音讯全无。

   最后,怀胎七月的大姑早产,生下了一个只有肉没有皮的女婴。

   她抓救命稻草一样找到我,哭得凄厉,求我救救他们。

   1

   我叫谢妙清,一名驱邪人。

   通俗来讲,就是个道士。

   对,一破抓鬼的。

   谢妙是我的原名,清字是后来师父给我加上的。

   现在我正在浏览各大招聘平台网页,原因无他——下山一年了,我还是没接到一单生意。

   虽说家里还算富裕,但一直啃老也不像话。

   这不,正琢磨着准备换个工作呢。

   「妙妙,起了没?咱今天去你大姑家吃饭。」

   我妈在房间门外喊。

   我从电脑前起来,打开门。

   「大姑?她不是去西北旅游了么?」

   「昨天就回来了,听说是买了个古董回来,刚在家族群里发了消息喊咱一大家子人去看呢。」

   我妈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哦,炫富的。

   我大姑这人,从小被溺爱着长大,养成了一副刁蛮任性的脾气,后来嫁了个有钱的姑父,就更无法无天了,常常瞧不起家族里其他人。

   要说她最大的爱好,无疑是在我们这种「低等人」面前炫富找优越感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噢,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

   说的就是我大姑。

   我很会来事儿地给我妈回了一个「我懂」的眼神。

   换了身衣服,我们母女俩风风火火地往我姑家赶去。

   2

   我姑家是个带院子的新中式小别墅,我和我妈到地方时,那小院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堂妹谢薇过来和我打招呼:「妙妙姐,好久不见啊。」

   「薇薇,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我笑着回了她一句,接着指着人群的方向,问,「那边在干嘛呢?」

   「在看大姑从西北带回来的一面鼓,说是什么古董,不过我总感觉看起来有点怪怪的,瘆人。」

   听她这么一讲,我倒有些好奇了。

   「我去看看。」

   我穿过人群,来到那面鼓前面。

   看到那鼓的第一眼,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鼓,无论是泛了黄的鼓皮还是涂着血红色油漆的鼓身,都被一层乌黑的煞气包裹着。

   我又凑近了些,细细观察鼓面。

   怪哉怪哉,这鼓面的材质既不像是牛皮,也不像是羊皮,反倒更像是——人类的皮肤。

   这样想着,我伸出食指,在鼓面轻划了一下。

   「诶诶诶,干什么呢?谁准你碰的?弄坏了赔得起吗?四十来万呢!」

   大姑挺着孕肚泼辣道,看着我的眼神丝毫不掩嫌弃。

   我收回手,心中默念灵咒,往刚才接触过鼓面的那根食指吹了口气,原本盘桓其上的煞气渐渐消散。

   这之后,我转头看向大姑,问:「大姑,你知道这鼓,是用什么做的吗?」

   她神色怪异地上下扫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做鼓的。」

   我轻笑一声,嘴里吐出两个字。

   「人皮。」

   此话一出,全场人脸色巨变。

   原本恨不得把脸贴在鼓上,一览「古董」风韵的人,眨眼间退到了十步之外。

   大姑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被吓得更白了,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我:「谢妙,你、你胡说什么呢?」

   「大姑,这张人皮鼓邪门得很,还是早扔了好,不然,等里面的东西缠上你,怕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我看着煞气越发浓郁起来的鼓面,意味深长道。

   大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半晌,她反应过来似的冷笑一声。

   「谢妙,我看你就是嫉妒了,想唬我呢,要是吓到我肚子里的儿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还编出一个人皮鼓来吓我,别以为你在那劳什子山上学了十八年,我就真信了你的鬼话了,我呸!你这个穷酸的假神棍!」

   说着,她伸出手,用蛮力推搡着我。

   「滚出去!从我家滚出去!真是晦气!」

   我妈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挡在身后。

   「谢春华!把你的手撒开!」

   「妈,算了,妙妙姐她不是这个意思……」

   大姑的女儿陈佳婷急匆匆地赶过来,小声地劝她妈,却反被推开。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给老娘死开!」

   我冷眼看着宛若疯妇的大姑,正色道:「大姑,我是

   念着咱们亲戚一场,才好心提醒你,既然你不听,以后可不要后悔。」

   说完话,我拉着我妈,从容地离开。

   身后传来滔滔不绝的咒骂声。

   「晦气东西,还敢诅咒我!你怎么不去死呢?」

   「还亲戚,我呸!我才没有你这个穷酸亲戚!」

   「一个女的,整天神神道道地装神棍,傻逼才会信你,还不如穿得骚点出去卖呢!」

   大姑骂得越来越难听,我妈气不过,转头想骂回去。

   我伸手拦住她,道:「妈,不用和傻子争,会变蠢的。」

   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以那鼓里头东西的道行,有的是让那疯女人后悔的时间。

   2

   一个月时间过去,大姑家非但没闹出什么邪门的事儿,反倒好运频频。

   大姑大肆宣扬那鼓是个聚财运的宝,明里暗里没少拿这事儿阴阳怪气我。

   对此,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看来那鼓里的东西倒是颇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作妖之前还知道给点甜头。

   这天,我正在直播给人算命呢,谢薇给我发了条微信。

   没错,直播算命,我的新工作,体验还不错。

   我点开谢薇的消息。

   「妙妙姐,你听说了没?陈佳婷失踪了!」

   陈佳婷跟她爸妈不同,算是他们家那堆歹竹里出的唯一一颗好笋,是以,我对这个堂妹的印象还算可以。

   听谢薇这么说,我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一两分钟过去,对话框里弹出好几条消息。

   「我也是刚知道的,我妈说陈佳婷失踪这事已经一周多了,大姑父出去找她,直接失联了。」

   「妙妙姐,这事儿可真邪门啊,不会真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人皮鼓吧?」

   「啧啧啧,大姑现在估计后悔死了当初没听你话了吧。」

   我跟观众说了句「今日有事,提前下播」后,关掉电脑,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佳婷和大姑父失踪了,大姑没事?」

   谢薇回:「这倒没听说过,不过看她大着肚子的,家里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住。」

   「谁知道呢?」

   回了这句后,我打开八卦盘,开始推演陈佳婷的位置。

   盘中的司南开始高速转动起来,看这架势,竟是没有停下来

   的意思,司南所指的方向,漫上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

   我一挑眉,一年没开过张,这刚开张就碰上个棘手的。

   看来之前是小看了那鼓里的东西。

   我重新布阵,转而去算大姑的位置。

   片刻后,司南晃晃悠悠地停住,所指的位置,正是市医院。

   我换了身行头,跟我妈说了声后,打了个车往市医院去。

   3

   市医院妇产科手术室。

   我根据八卦盘的提示,找到此处。

   手术室里,充斥着妇人的凄厉惨叫。

   是大姑。

   她怀胎不过七月,又沾了那人皮鼓的煞气。

   嗯,但愿她能生出个正常的人吧。

   这样想着,产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声护士的尖叫,接着是人的身体摔落在地的沉闷声响。

   来了。

   我推开产房门,跨过晕倒的护士,快步行至手术床旁。

   床上,虚弱到昏厥的大姑身下一片血红,腿间躺着个长着四肢的类人之物,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个女婴。

   只不过,这女婴浑身没被皮肤包裹着,一眼看去,血肉模糊。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那女婴蓦地睁开眼,刹那间,一股煞气自她那全黑的瞳孔中冲出。

   女婴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接着,一道尖利童声自她嘴中传出:「嘻嘻,你,是来……给我送皮的吗?」

   我单手捏诀,周边清气自发向我聚拢而来,将喷涌而出的煞气隔绝开来。

   「嘻嘻,嘻嘻嘻……」

   一道道足以刺破耳膜的诡异笑声不断响起。

   我「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塞进耳朵里。

   世界,安静了。

   我站在清气中心,长舒了口气后,从容不迫地朝女婴走过去。

   她停下笑,直直地盯着我,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让你把皮,给我!」

   哟,身板不大脾气倒不小。

   我往她嘴上甩了道禁言符。

   这货咿咿呀呀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被我封上了。

   于是,她恼羞成怒地挥舞起双手,奇迹般地站起来从病床上跳下,埋着头铆足了劲儿向我冲来,像是要用脑袋把我撞死。

   可以啊,还会铁头功,自学成才了属于是。

   「两条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

   我嗤

   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抬起右脚,抵住她的脑袋瓜。

   这货空有一身诡劲,奈何被我一只脚拦在一米之外,短手短脚的,鞭长莫及。

   哈哈哈,有点好笑。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怕是忘了带上智商,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我笑了她两三分钟,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手指虚空画出一道缚咒,生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金线,把那女婴捆得严严实实。

   「想要姑奶奶的皮?呵,你道行还太浅,就算你妈来了也不够我看的。」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女婴用一双漆黑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那架势,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不甚在意道:「你就算把我看出个窟窿也打不过我,快告诉我,你妈在哪?」

   闻言,那女婴愣愣地转过头,目光有些迟疑地看向手术台上的大姑。

   我:……

   「我是说,你的母体在哪?」

   是的,这玩意不过是被分化出来的一缕怨念,要想找到陈佳婷,她妈是关键。

   半晌,那女婴才反应过来似的,摇了摇头。

   我「啧」了一声,不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转头迈步走到手术台边。

   大姑依旧昏迷着,我手成剑指,对着她眉心打入一粒金光。

   三五秒后,大姑悠悠转醒,艰难地转头看了眼四周,见原来的医护人员全都晕倒在地,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谢妙?!你怎么在这儿?这些医生怎么都倒在地上?」

   「儿子,我的儿子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得,这是认为我乘她之危,要害她「儿子」。

   我内心一阵无语,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大姑就疯了般抓住我的衣袖。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我嫌弃地把衣袖从她手中抽出,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

   「行啊,那你可得好好看看你的亲亲『儿子』。」

   说罢,我手指一勾,被金线缚住的女婴从角落处飞了过来。

   瞧她茫然的样子,我好心提醒:「喏,喊妈。」

   这货估计也是被我折腾服了,按照我的话,十分从心地朝着大姑道:「妈、妈妈……」

   这让大姑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雪上加霜,她十分抗拒地边摇头边往后退,时不时发出凄厉惨叫。

   「这不是我儿子!谢妙,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吓唬我

   ?快拿开!」

   「你说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虽然她是个女孩,不是你所期望的儿子,不过她实实在在地就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大姑,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我恶意十足地在「亲生骨肉」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大姑崩溃地爬到一边,把脸埋在手心,颤抖着身体不敢去看那女婴。

   按说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她早该晕过去了,只不过先前我往她眉心注了道清明咒,她就是想晕都晕不了。

   大姑靠在床角,又怕又恨地抬头对我道:「谢妙,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实在是被这人的蠢给气笑了:「你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还能让你像现在这样梗着脖子质问我?」

   她听完,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蓦地,她反应过来,不知道疼痛一般从手术台上慌忙爬下来,膝行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裤腿,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谢妙,不,妙清,之前都是大姑的错,但我怎么样都是你的大姑,血浓于水的亲姑姑啊!求求你,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把那妖怪收走,救救我,救救你姑父,否则、否则我下半辈子就没指望了啊!」

   我强忍着想一脚把她踹开的冲动,语气冷漠道:「亲戚?你忘了,我可没忘,那天你一口一个没我这个穷酸亲戚,骂得可难听了。」

   大姑浑身一颤,以头抢地,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妙清,求你……」

   我十分不耐地打断她:「行了,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你要明白,我这回救了你,不是因为你口中那点可笑的亲戚情分,帮你是顺带的,要不是为了佳婷,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大姑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她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心期盼的儿子竟成了要害她的妖怪,到头来,救了她的还是那个被骂是赔钱货的女儿。

   至于她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妖怪,这个问题就留给她自己去想好了。

   4

   我拿出一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束缚着那女婴的金线随之收紧,一道几欲穿透耳膜的尖叫声后,那女婴化作一团煞气,被吸扯着进了符箓之中。

   将手术室内残留的煞气清理干净后,我拿着钥匙,去了大姑家。

   那面鼓已被挪进了大厅中,甫一打开门,那冲天的煞气便直扑面门而来,放眼望去,竟是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黑煞气。

   「哟呵,还挺壮观。」

   眉心一点朱砂微微发烫,一道淡金气盾自发笼罩住我全身。

   我走到那鼓近前,只见那原本黯淡沉闷的血色鼓皮现已泛起了一层诡异红光。

   只怕是附在鼓上那物以女婴为媒介,从大姑那儿偷取了不少精气做养分。

   我把封着女婴的符箓拍在鼓面,道:「您好,您的熊孩子到了,请签收。」

   ……

   半晌,这鼓也没给出一点反应,纹丝不动地蹲在那儿装死。

   我夹起符箓,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孩啊,你亲妈不要你了。」

   话音刚落,那符箓抖了抖。

   我正要嘲笑它一番,却没料到变故来得突然。

   一阵狂风掀起,只见那盘旋于鼓面的乌黑煞气迅速聚拢,凝成一身段窈窕的女子轮廓。

   「女子」尖啸一声,双手成爪,裹挟着风刃气势汹汹地朝我面门袭来。

   我冷哼一声,轻斥:「不自量力。」

   周身金光明灭,那一团人形煞气在接触到气盾的一瞬间骤然消散,甚至连我的一丝衣角都未能碰到。

   那模样溃散的「女子」发出了一声凄厉惨绝的尖叫,强撑着再次凝成人形,翻袖甩出两团黑球。

   我拔出背后桃木剑,一招横劈后,黑球中倏地炸出障目黑雾,紧接着便是一道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好,中了那东西的烟雾弹!

   我急忙拨开黑雾,赶到窗前。

   原本完好无损的玻璃窗以那个破开的大洞为中心,辐射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我遥望着西北方那缕狼狈逃窜的煞气,暗骂自己的大意。

   只得去那东西的老巢走一趟了。

   5

   将鼓上残余煞气注入司南后,我根据查到的地形图资料与司南给出的方位,大致确定了目的地——峰下村。

   乘了八小时的高铁,到达离峰下村最近的城镇时已经是傍晚了,高铁站附近的出租车司机们十分热情地招呼我搭车。

   「小妹子,去哪儿呀?搭我的车,不管多远都包送到!」

   「哎哎,小妹子你别听他的,你这么一大包行李就我的车装得下,还是搭我的车吧!」

   「王大柱!你他娘的,又想抢老子生意!」

   我把装着鼓的麻袋拖到较大的那辆车旁,对司机道:「去峰下村。」

   司机脸色微变,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说,

   去、去哪?」

   我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去峰下村,师傅,帮我开下后备箱呗。」

   说着,我抬起鼓,准备把它塞进后备箱里,谁知刚才脸上还一脸憨笑的司机这会儿突然发难。

   他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动作粗暴地一把扯过我手里的麻袋绳子,将其丢到一边,神色间透着几分避讳。

   「那地方我不送,你找别人吧。」

   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顿操作整得有些窝火,只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又身负要事,便不大方便和他追究。

   切,这钱你不想赚,有的是人想赚呢!

   这样想着,我转头看向别的司机。

   岂料这些人竟都齐刷刷变了脸色,纷纷摆手表示不接我这单生意。

   一个看起来较为憨厚的国字脸司机问:「小妹子,你怕是不知道,你要去的那地方晦气得很,我们这儿的师傅早几年就不接去那儿的单了,你一个小女生家家的,这天都要黑了,你去那干啥子?」

   我抓住他话里的重点,不答反问:「晦气?怎么个晦气法?」

   那司机抬头看天,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见状,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向他们打听峰下村的事儿。

   我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师傅,不瞒您说,其实我是被导师派去峰下村做土壤勘测的,今天已经是 28 号了,导师说我这个月之内再不完成任务,就不准我毕业了。」

   「噢,大学生啊,」国字脸司机听了我的话,脸色稍霁,「不过你要去的那地方也没人敢送啊。」

   我身形踉跄了一下,深受打击。

   旁边吃瓜的络腮胡司机看我这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你一定要去的话,倒还真有个人敢送。」

   国字脸司机惊道:「你是说……」

   我将这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生出几分疑窦,面上却不显,只做出一副「终于得救了」的神情。

   两个司机交谈一番后,那络腮胡司机转头对我道:「你明早再过来吧,那人今天没出工。」

   6

   翌日一早,我如约到了高铁站广场,和几位师傅打过招呼后,又把刚买的热乎早点塞到他们怀里。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国字脸司机咬了口包子,对我道:「送你去峰下村的师傅姓陈,我们昨晚已经和他说了你的事,正巧他今天也要回峰下村一趟,顺带搭你过去了。」

   「回?

   那位陈师傅是峰下村的人?」

   国字脸司机点点头:「对,不过如果你是想向他打听峰下村的话,我劝你还是别了,他这人脾气有些古怪,要是你哪句话犯了他的忌讳,指不定他就把你甩半道上了。」

   旁边络腮胡司机低声说了句:「别说了,人来了。」

   语毕,他朝着一辆蓝白车招手。

   车子开到近前,一个留着寸头的中年男人从上面下来。

   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他身上萦绕的血气——他杀过人。

   可看面相,此人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瞧着几位司机与他热络的模样,估计是不知道这事。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他上下扫了我一眼。

   「就是你要去峰下村?上车吧。」

   我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扛起装着鼓的麻袋,塞进后备箱,自己上了车。

   在其他司机的目送下,车子晃晃悠悠地从高铁站开出去。

   陈师傅的车像是从上个世纪遗落下来的,连车窗都是手摇式,出了城区后,开到泥泞路上,这辆车减震系统的劣处暴露得一览无余。

   视线颠簸中,我无意瞥到悬挂在车内后视镜上的平安符,上面贴着张一对男女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依稀可以看出是陈师傅,模样比之现在青涩不少,旁边的女孩眉眼与陈师傅神似,瞧着像是他的妹妹。

   看样子,陈师傅和他妹妹感情挺好,如果以此为切入点展开话题,兴许他能愿意和我聊聊。

   于是,我状若不经意地问:「陈师傅,这照片上的是你妹妹吗?」

   听我这么一说,陈师傅瞥了眼后视镜后,继续专心开车,对我的问题不置可否。

   我轻咳一声,厚着脸皮继续追问:「你们兄妹俩的感情挺好的吧?好羡慕,其实我一直也想有个哥哥的,你妹妹她……」

   我的话才刚话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地被陈师傅粗声粗气地打断:「她死了。」

   ……

   陈师傅目光直视前方路面,似乎是没察觉到我的尴尬,继续道:「她和你一样,也是个大学生,她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

   我沉默了半晌,心情复杂。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车子驶到一段相对平缓的路面,借此,我定睛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

   怪哉怪哉,那女孩分明是一张福泽深厚、长寿无灾的面相。

   「没

   关系,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害她的人已经给她偿命了。」

   陈师傅冷笑一声后,不再说话。

   7

   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和陈师傅终于到了峰下村。

   这地方四面环山,落后得像是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了,打开手机,连一格信号都没。

   站在村口遥望,整个峰下村在我眼中,都被笼罩在一阵阴沉沉的煞气之中,明明是接近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却时不时吹来缕缕阴风。

   煞气最重之地,是西北方的一处庙宇。

   我指着那地方,询问:「陈师傅,那是个什么地方?」

   陈师傅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发出一声讽刺的笑:「那里?是他们供奉『圣鼓』的祭坛。」

  

   瞧他神色恹恹,我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背着那面破鼓跟在陈师傅屁股后面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在一栋破旧行红砖房前停下。

   「你要在峰下村待几天?」

   他从兜里掏出钥匙,背对着我,一边开门一边问。

   我想了想,回:「看情况吧,顺利的话一天就够了。」

   「哦。」

   陈师傅推开木门,年久失修的门轴处发出一阵酸牙的吱呀声。

   「不嫌破的话,你可以在这睡一晚。」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面冷心热的。

   他顿了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暴躁起来:「你……我是看你一个小女生不安全,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爱住住,不爱住就赶紧走!」

   我忙道:「住住住!我住呀!啊哟,陈哥,我哪有想到那方面上去?」

   陈师傅没在意我对他称呼的转换,冷哼了一声,走进屋子,指着一个小房间没好气道:「喏。」

   「那就多谢陈哥啦!」

   我吭哧吭哧地把东西拖进了房间,扬起的灰尘险些没把我呛死。

   从陈师傅那儿找来清洁工具大致打扫一阵后,我才得空坐下好好观察这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就一张 90 cm 宽的床,旁边摆着对桌椅,余下的空间全部被用来放书柜了。

   书柜应该是自己打的,瞧着不大精致,最底下一层放了满满三大纸箱子做完的试卷,旁边的地上还有几堆本子。

   第二层是小学到

   高中的课本,第三层是练习书,其中的一摞红红紫紫的「五三」格外醒目。

   最高层的中间部分摆了个透明塑料展盒,里面装着几块造型各异的石头,至于两边的书,看标题,大多都和地质学有关。

   我转身,目光落到矮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和陈师傅车里平安符上的那一张是一样的,仔细一看,照片背面还有行娟秀的字迹——「和老哥的第一张合照 2012 年生日 陈飞」。

   原来这间房的主人,陈师傅的妹妹,叫陈飞。

   为陈飞惋惜了一阵后,累了一上午的我决定睡个午觉补补神。

   8

   我梦见了一个女孩。

   陈飞。

   我梦见她浑身都是血地躺在地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痛,好痛啊,哥,你在哪?你快来救我,他们要把我的皮剥掉!」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是为了峰下村的人才回来,他们却要把我剥了皮活祭给一面鼓?我放弃学院出国深造的名额,回到这座好不容易走出的大山,只为不让村里其他人再被困在这儿……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我哥说得对,他们就是一群不可教化、迷信愚昧的邪教之徒……」

   「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求求你,快来救我……」

   说完这句话后,躺在地上的那个陈飞便再无声息,与此同时,另一个鬼魂形态的陈飞毫无预兆地闯进我的梦里。

   她目的性极强地直奔我而来,脸上血泪纵横,声音嘶哑可怖:「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好痛苦,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它杀了我还不够,还要折磨我的灵魂!它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我困在一面鼓里,日日夜夜都用黑色的火烤我……」

   她伸出手,想要抱住我的小腿,却被我周身的那道淡金气盾灼烧得猛地一缩。

   见此,她不但没有生出颓败之意,反而眼中希冀更盛。

   「你一定很厉害对不对?求求你,帮帮我,把我从那妖怪手里救出来,好不好?哪怕是让我魂飞魄散都没关系,我真的受不了了……」

   忽地,她神色猛然一变,惊恐万分道:「它来了……」

   陈飞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后,我倏地睁开双眼。

   梦醒了。

   我从床上站起来,扫了眼裤腿处还未完全消散的怨气。

   梦里那个浑身是血的陈飞是真的,而另一个魂魄形态的陈飞也是真的。

   区别在于,前者是临死前的陈飞,后者则是陈飞死后被抽出身体的魂魄。

   她在通过入梦的方式,真真切切地向我求救。

   她撑不了多久了,怕是过了今晚,她就会被那庙宇里供奉着的东西彻底炼化。

   我快速收拾好自己,背起鼓就往外走去。

   陈师傅正在外面摆弄着纸钱、蜡烛等祭奠用品。

   「陈哥,我出门去做土壤勘测了。」

   他头也没抬,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默了默,抬脚往门外走去,左脚踏出门槛时,我问:「陈哥,陈飞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陈师傅蹲在地上的背影一僵,半晌,他回:「是我取的。」

   「当年我妈生了她之后,就发了高烧,村里没有药也没有医生,我爸背着我妈去镇子上看医生,晚上没光,从山上摔下去死了。」

   「我叫她陈飞,就是想她能像鸟一样从大山里飞出去,谁知道她那么傻……」

   说到这,陈师傅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他止住话头,催我离开:「你快去吧,天黑之前要回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陈飞名字的含义了——不管怎么样,高高飞起来吧,飞出峰下村,飞出大山,飞到更远的地方去。

   9

   我背着鼓,往西北那座庙宇走。

   越靠近庙,司南的指引便越清晰——那鼓里的东西就藏在庙里!

   守在庙门口,穿了一身灰色劣质道袍的中年人问:「你是慕名来供奉圣鼓的?」

   我轻嗤一声:「鼓都不在庙里,何从供奉?」

   那灰道袍闻言大惊失色,忙不迭冲进庙里。

   不一会儿,他又领着另一个穿着黄色劣质道袍的白发白须老头出来。

   「神使,就是这个人。」

   那黄道袍捻着胡须道:「你知道圣鼓的下落?」

   此话一出,周遭的村民一下子慌乱起来。

   「圣鼓丢了?什么时候的事?」

   「坏了,鼓神会不会生气降罪下来?」

   「偷了圣鼓的不会就是这女的吧?」

   顿时,我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变得不友善起来。

   那黄道袍一甩拂尘:「静!不要吵到鼓神!」

   村民们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我冷眼看着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突然不想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一群愚不可及的东西,不把所谓

   「鼓神」的真面目撕开来给他们看,他们是不会清醒的。

   我扯开麻袋,十分不温柔把里面那面鼓摔在地上。

   那黄道袍怒喝:「你居然敢对圣鼓不敬!鼓神会惩罚你的!」

   我被他蠢得发笑:「什么惩不惩罚的,你先问问它打不打得过我!」

   语毕,庙宇上方忽地自四面八方涌来一股股煞气,须臾,一个身穿紫袍的女人从中显现出来。

   那黄道袍伏地大拜:「恭迎鼓神!」

   其余人等有样学样,诚惶诚恐地跪下,大喊:「恭迎鼓神!」

   那所谓的「鼓神」顶着一副悲悯众生之相,直视着我缓缓开口:「无知小儿,回头是岸!」

   我左手执桃木剑,右手捏符:「你这孽畜,说你是个垃圾袋你还真装上了!」

   说完,我将符箓拍在桃木剑上,手成剑指,待指尖溢出的细碎金光完全覆盖住剑身后,借力一跳,将剑朝着「鼓神」掷了出去。

   「鼓神」自觉受到威胁,忙双手结印,引得煞气翻涌,风雨欲来。

   我抬眸冷笑:「想逃?晚了。」

   发着金光的桃木剑冲进煞气之中,准确无误地扎进「鼓神」丹田。

   砰的一声巨响,原本聚拢在一起的浓黑煞气蓦地炸开来,周围的村民受到波及,当场被震得昏倒在地。

   紧接着,煞气中心处传来一声惨叫。

   躲在石狮子像后的黄道袍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原本威严圣洁的「鼓神」像是失去了支撑般自虚空中跌落,再到地上时,已然成了一具不见五官、血肉模糊的怪物,简直是那只被我封进符箓中的那只鬼婴的放大版——不愧是真母子俩。

   我似笑非笑地瞧着他:「看清了么?你们奉之为神的东西,实质上是只成了精的鼙鬼。」

   那黄道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10

   我弯腰捡起桃木剑,朝那鼙鬼走去。

   它受了重创,此刻正躺在地上扭曲蠕动,不断有黑漆漆的煞气自它腹部撕裂的缺口处泄出。

   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道行太浅,还学人家出来招摇撞骗地装神棍,这下好了,玩脱了吧。」

   它喉中发出「嗬嗬」的喘气声,十分不甘心道:「要不是、要不是那群蠢货弄丢了我的本体,我怎么会被你乘虚而入!」

   「真的吗?我不信。」我毫不留情地揭穿它的谎言。

   「分明是你嫌这整个峰下村的香火满足不了你了,自个

   儿分出身去攫取别人的气运,岂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踢到了铁板,不仅把你家熊孩子给赔了,还把你自己也给坑了,你说,是也不是?」

   鼙鬼恼羞成怒地大声嘶吼:「你以为我想变成这副样子吗?当初,峰下村发大水,这群蠢货的祖先信了一个路过假道士的话,把我抓去祭天,做成了人皮鼓!」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皮被生生剥下来是什么滋味吧?可我知道!那些人把我捆着手脚丢进装着滚水的锅里,用钝刀子一寸寸地把我的皮剐下来,当时,能被疼晕过去对我来说都是种解脱,可偏偏他们还用尽了法子,让我一直保持清醒,我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他们用九枚钉子把我的魂魄锁在鼓里,不准我去投胎,为了防止我变成厉鬼,他们建了这么一所庙,日日念经颂文,我一边承受着不得超生的痛苦,一边还要被经文啃噬。」

   那鼙鬼说到这里,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死了之后,他们的后代会蠢到把我的本体当成圣鼓,用香火供奉,硬生生把我喂成一方恶鬼!可这就能弥补我之前受到的折磨了吗?远远不能!所以我……」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它:「所以你把手伸向了那些无辜的人。」

   「你效仿那些害死你的凶手,将他们对你做过的事,加诸在其余不知情的人身上,甚至,你的做法比他们更加残忍。」

   「你看,你也成了凶手。」

   「陈飞绝不会是第一个受害者,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鼙鬼狰狞着反驳:「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她既然生在峰下村,那她这条命就是我的!她身上所有的气运本来就属于我!她活该!」

   不可理喻。

   我眉心一拧,再也不欲与它多言,掏出一张真火符,正打算把它就地火化时,庙宇门口传来一道熟悉声线。

   「妙妙姐,别杀她!杀了她我也会死!」

   我转头一看,可不正是失踪已久的陈佳婷吗?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手脚还被麻绳绑着,神色无助:「妙妙姐,快来帮我把绳子解开呀!」

   我挑挑眉,心里一琢磨,暂时将真火符收了回去,走到陈佳婷身边。

   咫尺距离之下,原本被绳子绑着的「陈佳婷」突然暴起,她不知哪来的怪力,竟生生将绳子震断,双手成爪状直朝我的脖子攻来。

   我脚尖一点,瞬间退到她身后,同时手中桃木剑一个横劈,那「陈佳婷」怪叫一声后,

   裂成两半虚影后,逐渐消散在原地。

   「你怎么还搞偷袭啊?真是不讲武德。」

   我回过头,语气贱贱地对鼙鬼道。

   「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许你就能丝血反杀了,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鼙鬼哕了几声后,嘴中吐出几口煞气。

   我嫌弃地掩住鼻子,将真火符甩到它身上。

   顷刻间,一团金色火焰迅速蔓延到鼙鬼全身,它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连带着它的本体,一齐化成了一堆灰烬,灰烬之上,一抹青色妖魄渐渐显出。

   我掏出一张空白符箓,单手掐诀,将妖魄收进符箓。

   而后,我打开下山前,师父交给我的无字书,将那封印着鼙鬼母子俩的两张符箓拍上去。

   符箓消失不见的同时,原本空白无字书的第一页渐渐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字,分别写着鼙鬼的生平、喜恶、相貌等相关资料。

   我合上无字书,封面多出了五个歪七扭八的大字——妖鬼丹鉴。

   我嘴一咧,心道:捉鬼这事还能玩成收集游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全图鉴呢?

   11

   处理完鼙鬼后,我进入庙宇。

   正殿之中,是一个阶梯状的大木架子,其上摆放着七七四十九个大小一致的鼓。

   仔细倾听,便会发现细碎纷乱的哭泣哀号之声不绝于耳。

   我叹了声造孽,合上双眸,口中念出往生咒。

   一道道被禁锢在鼓里的魂魄得到解脱,争先恐后地往轮回道飘去,唯有其中一道仍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

   我感知到它的存在,睁开眼。

   是陈飞。

   她看着我,轻声说:「谢谢你。」

   语毕,她也跟着其他魂魄,进了轮回。

   我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许久,回过神后,用真火符将这四十九面鼓烧了个干净。

   到这里,那群无辜的女孩才算是彻底自由了。

   做完这一切后,我在一处隐秘的后堂里找到了陈佳婷,她双目紧闭,手脚皆被足足三指粗的麻绳绑着。

   我将一粒金光弹入她眉心,不多时,她缓缓睁开双眼。

   看见我的第一眼,她又惊又喜,忍不住哭出来:「妙妙姐!呜呜呜,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替她解开绳子后,我把她抱在怀里,听她讲着这几日的经历,轻声细语地安慰了好一顿。

   待她情绪平复下来后,我把她背起来,往外走去。

   外面的道袍与几个村民仍是昏迷着,他们三魂之中的人魂被鼙鬼抽走,下次醒来,他们的心智会变得如同三岁小儿。

   这也算是他们愚昧迷信、助纣为虐的代价吧。

   12

   我带着佳婷回到陈师傅家时,他正叼着根烟,坐在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张方木桌子,其上摆着供果、香烛,以及一个牌位。

   我走上前去,上了炷香。

   「回来了?」

   陈师傅把烟头丢到地上用鞋碾灭,看着佳婷的眼神带着些询问。

   「这我表妹,她叛逆不想上学,偷偷来这儿找我,被我抓了个正着。」

   身后,佳婷立马配合地做出一副精神小妹的模样,只不过学得不大像。

   陈师傅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行,上车吧。」

   车子开出峰下村,驶入高速时,手机终于恢复信号。

   手机弹出几个谢薇的未接电话,我回拨过去,却显示无人接听。

   我打开消息软件,点开谢薇的头像,聊天界面忽然炸了锅似的弹出好几条消息。

   前天 15:36。

   「妙妙姐,听婶婶说,你去西北了?」

   「你是不是去找佳婷和她爸的?哎呀,这么刺激的事儿你咋不带上我呀?!」

   昨天 9:15。

   「妙妙姐,你怎么不回消息啊?你找到佳婷了吗?」

   「妙妙姐,大姑好像疯了,听说是生下来的孩子不见了,一直神神道道的,刚从妇产科出来就又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今天 10:20。

   「妙妙姐!大姑父和佳婷回来了,你咋还没回来?」

   今天 14:37。

   「妙妙姐,你快回来!陈佳婷好像不太正常!」

   「她、她居然活吞青蛙!」

   「我靠,大黑耗子她也吞!」

   我关掉手机,瞥了眼旁边昏昏欲睡的陈佳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妙清壹·峰下鼙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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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if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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