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直播切肥皂。
热度不断飙升时,直播间突然闪过一条评论:
「我靠,你这肥皂怎么像尸油做的?」
1
我在网上直播切肥皂。
然后顺手抓了把皂碎丢进旁边装了热水的小桶里,准备融了一会儿用来洗衣服。
直播间突然闪过一条评论:「我靠,你这肥皂怎么像尸油做的?」
我没有理会,以为是哪个网友的恶作剧,这条评论很快被粉丝的刷屏淹没。
「切得真匀!姐妹你配享太庙!」
「告诉修蹄子的,朕今晚在皂妃这儿歇下了(狗头)。」
「怎么没小说?有点干呀,我先来:末日来临,全球进入恐慌状态……」
……
我满意地看着不断飙升的热度。
不得不说,外面买的普通肥皂和手里的手工皂真是没法比,不软不硬又好切。
这些皂都是房东做手工皂时送我的残次品,也许是房东追求完美,虽说是残次品,可我并没在上面看到什么瑕疵。
房东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皮肤莹白,眉目如画,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完全看不出年龄。
第一次来看房,我就被他的美貌震住,他问什么我说什么,直接把讲价的念头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两套连着的复式公寓,虽说是在郊外,看看这装修,价格应该不低。
但在得知我是个孤儿,身边没什么亲人,工作就是在家做直播之后,他直接将这套精装修房子低价租给了我。
但上一任房客的行李好像都没有带走,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清出去。
房东平时就在家做手工皂,据说可以美容养颜,而且效果不错,时常有女客户上门来买皂。客户大多是同一批,但隔一段时间又会换一批。
下午我在门前的空地上除草时就看到两个奇怪的客户。
2
来的第一个客户,我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是个原来找房东买过手工皂的孕妇。
要不是她胳膊上有块椭圆形的胎记,我还真认不出来。
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皮肤光洁细腻,斑也没了,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和之前形容枯槁,挺着大肚子站在房东门口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已经生完孩子,站在花园拉着我说了半天,直夸房东的手工皂效果好,妊娠纹都淡了,说完就欢欢喜喜地找房东买手工皂了。
我
暼见她走动时扬起的长裙边露出一抹白。
距我上次见到她也才 20 多天,这是连月子都没坐完就出来了。
房东的手工皂虽然确实好用,但她这也太心急了些。
第二个顾客有些奇怪。
分明是阴天,她却穿了件斗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她拎着个布包,一路飞奔,还摔了一跤。
包里的东西飞了出来,是几块手工皂。
她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飞快地爬向掉在地上的手工皂,跟宝贝似的捧起来塞进包里。
我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在她站起来的瞬间,我看到她裸露出来的一小片脚踝上长满了白色的皮屑,就像我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的鱼鳞病。
她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一把将我推开,力气很大,害我险些摔倒。
而后她迅速把手缩回去,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跑进了房东的房子。
可是她分明还有那么多皂没用完,为什么还要来呢?
莫非是用出了问题,但看她对手工皂的宝贝程度,好像又不大可能。
她走后,又来了个流浪汉,从我搬来开始,就经常在附近遇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真是个怪人。
直播完已是深夜,用之前房东给我的手工皂洗漱完毕之后,我照了照镜子,气色依旧很好,皮肤还越发透亮。
这皂果然效果强大,就是有点腥。我似乎能理解那个孕妇为什么连月子都不好好做完就来买皂了。
不知怎么地,最近身上总是有点痒,我随便挠了几把,直接睡了。
睡到半夜,我隐约隔壁房东家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似乎听到一声呜咽,不过只有短短一瞬,那声音便消失了。
3
第二天,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叫我,是我貌美心善的房东。
这次,他提了个大篮子,唇边挂着清浅笑意,一大早就给了我一个美颜暴击。
房东率先开口,「不好意思,昨晚吵到你了吧?羊从圈里跳出来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抓住。」
我反应过来,他说的可能是昨晚的异响,「没有没有,我睡得沉。咦,你还养了羊?之前怎么没见过?」
「我平常都养周围的
山上,昨天才牵回来。」
他这话好像有些说不通,我昨天一天都在家里,怎么没看到他牵羊回来。我又要再问,他却岔开话题。
「苑苑,这是我昨晚挤羊奶做的新做的羊奶皂,你拿去试试。」
大半夜地挤羊奶,这是什么癖好。
老是白拿别人的东西,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建议道,「你做的手工皂这么好用,我一定给我的粉丝好好宣传宣传,你再开个网店,让大家都来买!」
他却告诉我,「不,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有些纳闷,卖东西的不都希望自己的顾客大力宣传自己的产品,让生意越来越好,他怎么还生怕别人知道了事?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手工皂虽然好用,但原料也很有限,所以只供应给有缘人和一些老顾客,太多了就不够分了。」
末了,他漂亮的眼睛看向我,「苑苑,你和我就很有缘。」
我被看得有些害羞。也是,他的手工皂效果这么好,八成挺贵,虽然顾客不多,但赚的应该也不少。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否定,来找他买手工皂的,从衣着上来看,大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应该承受不起太高的消费。
但如果他把这些有工作卖给有钱人,那赚得不是更多?
怎么想都不对,我决定不再去胡乱猜测,或许是人家本来就有钱,做这些东西不为钱财就是为了玩呢。
不然怎么会把这房子这么低价租给我。
我由衷夸奖道,「也对,你的皂效果那么好,肯定不愁卖,昨天我还看到两个客人来找你呢。」
他突然来了句,「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们了。」
我愣住了,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什么叫以后都不会再见到她们了?
他解释,「我是说她们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不再需要手工皂,以后就不会来了。」
第一个顾客就算了,看样子确实很满意。第二个顾客,我看她手上起的皮屑分明很严重,怎么能叫解决了呢?
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多说,我也不好再问。
他把篮子递给我,向我告别,「好了,我该去放羊了,羊的心情好,产出的奶做的羊奶皂才更好。」
走到门外,他又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用我给你的手工皂哦,都是天然材料,对身体好。」
房东走后,我把直播时用来切的残次品从篮子里拿出来,发现所谓的瑕疵不过是被划了个小口,这
小口看起来有些刻意,倒像故意划上去的。
这一篮子手工皂数量不少,又够我用好久了。他似乎每次都能赶在我的皂快用完之前,再送一大篮子过来。
他既然害怕人多了皂不够分,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
我把他送的皂仔细收好,然后坐在窗口录制切肥皂的小视频。
我时不时向外面张望,始终没有等到房东的羊,却等到了我的死对头陆承宇。
他一进门就咋咋呼呼,「我靠,你刚从鱼塘爬出来吧,怎么这么腥?」
4
陆承宇的可恨程度堪比四害,他开了家小网店,我不知道在他那买过多少假货。
可能看我切肥皂火了,他开了个视频账号,ID 叫悲伤赖克宝,内容是捣毁福寿螺卵,每天都来我直播间蹭流量,气得我直接拉黑举报。
不过最近他倒是消停了,再没直播过用小木棍戳福寿螺卵。
他四处翻找,「你的尸油皂呢?」
「什么尸油皂?」
「就是你昨晚的直播间切的呀,我还提醒你了呢!」
我才想起来昨晚的那条评论,原来是陆承宇的小号。
「没想到你这么损?居然跑到直播间黑我!皂已经被我拿去洗衣服了!」
他凑到我身前,夸张地捂住鼻子,「沈林苑,你这是被尸油腌入味儿了呀!你身上这么腥,你闻不到吗?」
我凑近闻了闻,好像是有点腥,但我觉得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可能是闻习惯了。
「你这皂从哪儿来的?还有吗?」
我把之前房东给的一大篮子手工皂拿出来放在桌上,「房东给的呀,这是他新给的羊奶皂,他人可好了。」
「你人不大,胆子倒不小,谁给的东西都敢用,让我拿回去几块研究一下。」
我没理他,视线越过窗外,看到了不远处的房东。
我连忙趴在窗户上,却发现他身边没有羊。
5
陆承宇也贴了上来。
「那就是房东?小白脸有啥好看的,娘们唧唧的,我不比他威武雄壮多了?我站着一米八,躺下一米九!」
我踹他一脚,「你不是要拿皂吗?拿完赶紧滚!」
他拿起一块皂,面色一沉,「这皂有问题,你房东可能想害你。」
我故意呛他,「房东是个好人,他才不会害我呢!你拿了赶紧滚吧!再说了,当初不是你介绍我来的?」
其实最开始陆承宇帮我找的是另一套房子,本来都要签合同了,但他又莫名其妙让我看看这套,地段和交通都不如先前那套。
送走陆承宇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等我醒来,天都快黑了,外面在下雨。
我今晚不想直播,只发布了个今天录制的小视频。
我想了想陆承宇说的话,再结合房东那诡异的行为,感觉多少感觉有点瘆人,就没再用房东给的手工皂,胡乱洗了下接着睡了。
最近身上更痒了,仔细看又没起红疹子,可能是天气太干了吧。
夜里,我再次被隔壁扑通扑通的声响吵醒。
我轻手轻脚下了床,将耳朵贴在墙上,不一会儿,那声音又消失了。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原来是房东发的消息。
「苑苑,睡了吗?」
「我又新挤了些羊奶,准备做些糕点,明晚记得来我家做客哦。」
我退出聊天页面,正在想该怎么回复时,手机又自动推送了一条新闻:「震惊!H 市再现杀人魔!受害者开膛破肚,抛尸郊外!目前已发现的受害者 8 人,失踪 6 人……」
又一起杀人案,受害者都是女人,而新闻上的抛尸地点就在这附近。
大半夜地收到这种新闻,再联想今天陆承宇说的尸油皂。
房东就是那个变态杀人魔吗?
我把手机反扣在床上,心里有些气闷。
居然又让他得手了。
我睡得不太好,白天一直在沙发上窝着,到了下午我才想起还没回复房东的消息。
我正要回复时,房东直接来门外叫我。
「苑苑,怎么还不来?快来吧,再不来就不新鲜了。」
我没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场鸿门宴。
他一直敲门,大有一种我不去他就不走的架势。
我只能妥协,「我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打开门,湿冷的空气灌进屋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房东就站在门外,衣服被淋湿大半。
我有些愧疚,「抱歉,让你久等了,衣服都湿了。」
房东笑得极温柔,「没关系,你能去我家做客就好。」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生怕跟丢了似的。
到了他家,他说要去厨房把糕点取出来,让我稍等。
我坐在沙发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四处乱瞟,目光落向了墙上挂的画。
那幅画很大,内容是一个人脸鱼身的怪物倒在幽蓝色的血液里,像是美人鱼,肥硕夸张的乳房几乎占据大半个上身,看起来格外诡异。
这时,陆承宇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急促,「沈林苑,那些真的是尸油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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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再问,电话却挂断了,没信号了。
身后传来房东的声音,凉悠悠的。
「苑苑,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我连忙把手机揣进口袋,镇定道,「没什么,我在看时间。」
他端出糕点,又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羊奶。可这羊奶闻起来却没有半分膻气,只是有一点腥。
雪白的糕点冒着热气,看起来很诱人,散发着一股清香,旁边放红色和蓝色的果酱,让我想起画上幽蓝色的血液。
房东问我,「昨天带朋友来家里玩了吗?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进了我的房子?」
我摇头,极力保持镇静,「没有看到,昨天那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很熟。」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又催促道,「苑苑,怎么不吃?」
我捧着羊奶,想到陆承宇刚刚说的话,实在不知道怎么下口。
如果这真的是尸油皂,那这羊奶和糕点难道是……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觉得我还是先跑,等到陆承宇来了比较好。
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我心里直打鼓,蓦然瞥到他被雨淋湿的衣角,灵机一动。
「你的衣服还湿着呢,快去换身衣服吧!这太烫了,我先晾一晾,等你出来了一定喝!」
他一直盯着我,我气都不敢出,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好在他还是起身进了房间。
在他进去的瞬间,我拔腿就跑,飞速冲进了自己的房子,然后反锁上了门。
「啪」一声,家里的灯全灭了,电闸好像被人拉了。
外面雨下得很大,天已经全黑了,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不时伴着几声闷雷。
我不停地给陆承宇打电话,但始终没有信号。
一股恐惧在我心中蔓延。
房东在门外叫我,「苑苑,你怎么走了?快回来把羊奶喝了。」
我没有理会他,躲进了卫生间。
我缩在角落里,突然,「砰」的一声,是门被砸破了,他进来了。
房东冰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昨晚没用我给你的羊奶皂吧?不是说了每天都要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听话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哦。」
最后,他停在了卫生间门口。
「让我猜猜你在哪儿?卫生间对吧?躲在卫生间可不是什么好办法哦。」
说完他就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终于松了口气。
我去拧门把手,伺机逃走,但他把钥匙从卫生间门外插上了!
我瘫在地上,看来只能我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接着,卫生间开始回荡着「扣扣」的敲击声。
这声音在漆黑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我开始寻找声源,身上却莫名开始发痒,我不停地抓挠,但完全控制不住那种痒意。
没过一会儿,我听到了房东的声音。
「苑苑,抬头看看镜子,我正在看着你哦!」
这块镜子有问题!怪不得他每次都能掐着时间送我新的手工皂,还能知道我昨晚没有用他给的「羊奶皂」!
我凝视着镜子,他在镜子后面凝视着我。
忽然,镜子透出一个小光点,他把镜子凿了个小洞,随着洞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强。
他像故意一般,凿得非常慢。
终于,镜子全碎了,露出他那张漂亮到妖异的脸。
接着,他笑了,嘴角裂向耳根,眉眼一直往下弯,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弧度。
「我要抓住你了哦。」
我下意识低头,却看到手背上全都起满了白色的皮屑,就像在网上看到的鱼鳞病。
这症状分明和上次见到的那个顾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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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身,疯狂地扭动门把手,试图出去。
而他已经从镜子里爬了出来,挪到我身后。
他贴在我的耳畔,带着阴恻恻的笑意,宛若修罗:
「走吧苑苑,快乖乖地和我回去做羊奶皂。」
说完,我后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被绑住手脚靠在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
终于被抓进来了吗?
那可真是如愿了。
我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间密室,密室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几乎占了这房间的一半,我这个位置看不出深浅,不时有东西在里面扑腾。
墙边还有一排独立的玻璃
鱼缸,每一个缸里都锁着一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怪物。
是鲛人。
它们下半身浸在水池里,手腕和脖子被铁镣锁在墙上。
肥硕夸张的双乳上连接着两根管子,所有鲛人的管子最后都延伸到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只大瓶子里,里面已经装了大半瓶乳白色的液体。
这装置活像个吸奶器,我大概明白房东说的挤羊奶是什么意思了。
突然,我的目光扫向其中一只鲛人的胳膊,上面赫然有一块圆形胎记!
这是之前那个孕妇!我说怎么连月子都没做完就跑出来了,原来是被他骗来挤奶了。
估计上一任房客的东西没带走,也是因为被他抓来了。
没过一会儿,房东进来了。
他唇边依旧挂着清浅笑意,「苑苑,醒了?」
我瞪着他,「这就是你说的羊吗?」
「是啊,我给你的就是它们挤出的奶做成的鲛乳皂,可以青春永驻。你用了那么久,应该早就发现了鲛乳皂的神奇之处了吧?对了,苑苑,给你们的皂是经过特制的,里面还添了我的血,你用了那么久,估计已经渗进你的皮肉里了。低头看看吧,你马上就要长出鱼鳞,变成它们的同类了。」
我看着被绑住的小腿,白色皮屑层层叠叠,果真越来越像鱼鳞的形状。
他走到了那个胳膊上有胎记的鲛人跟前,「苑苑,不要再挣扎了,这个人你很熟吧?之前夜里两次想要逃跑,还不是被我抓回来了。」
看来我夜里听到的怪声就是他们逃跑时发出的。
「那另一个女孩呢?」
他指了指水池,「喏,就在水池里,我告诉她们等身体出现异常就来找我,只是正常的副作用,我会解决,解决之后就可以,她们就来了。真是一帮愚蠢的人类,她们不过都是让我变得更加貌美的养料罢了,你也是。」
女为悦己者容,拥有美丽的容貌对于女人来说诱惑极大,更何况他给的手工皂效果是真不错,怪不得他能接连得手。
「可你把她们关在这里,不怕她们的家人发现然后报警吗?当然不怕,我已经让她们和家里说了,要以上班的名义在外面待一段时间,隔段日子她们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却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再放她们回去不就好了。」
我已经清楚了他的手段,但更想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变态杀人魔。
于是试探道,「如果我不呢?你就把我杀了,做成尸油皂?尸油皂?我可
不做那恶心的东西。你们用了我那么多鲛乳皂,我怎么舍得杀你们?自然是物尽其用。」
他没有承认。
但不承认就不代表一定不是,看来我要慢慢找突破口了,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把我拖到池子边,割开绳子,「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能让你下去好好想想了。」
那个水池看起来极深,一群鲛人在里面不停地扑腾,它们挥着胳膊,露出獠牙,看起来恨不得撕了我。
「放心吧,它们只是陪你玩玩罢了。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抓到你,怎么舍得让你死。」
说罢,他将我丢进了水池。
我轻声道,「我只怕你抓不到我。」
只可惜他没听见。
我沉进水里,鲛人立刻怪叫着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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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冰凉的水涌入我的口鼻,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水。
我憋着气,拼命游动,想甩开鲛人。
可它们游得更快,只要我试图将头探出水面,它们就拖着我的脚将我拽下去。
那粘腻湿滑的触感着实有些恶心。
不过好在它们虽然模样凶狠,却并没有撕咬我,不然更难对付。
房东站在水池边,「苑苑,只要你愿意和它们一样生产鲛乳,我马上拉你上来。」
我没有理他。
在水里,我很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我几次想摸出藏在怀里的匕首,但一想到来之前上级交代的不能滥伤无辜,就只能作罢。毕竟它们可能都是受害人变的。
我左右闪躲,以免它们伤害我。
三个月前,我和陆承宇收到上级任务,抓捕 H 市的变态杀人魔,现在终于发现任务目标,我可不想身先士卒。
水池里的鲛人少说也有十几头,看着它们那一张张狰狞的大嘴,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有问题!
我还未来得及深思,就听见房东惊叫一声,而后一个人纵身跃进水池。
是陆承宇。
他把我从水里捞了出去,房东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蓝色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渗出。
陆承宇扛着我冲出密室,密室外连接着好几条乱七八糟的甬道,像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
他一路小跑,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了另一间密室前。
他把我放下来,喘着粗气,「我靠,多亏我来得及时,不然你就得以身
殉职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我白他一眼,「就算你不来,我也死不了。」
他一把推开密室的门,「你那死房东就是那个杀人魔,我找到了炼好的尸油,就在这间密室里!」
我瞥见角落里确实有两大桶不明物体,还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我没有进去,「先别管这个了,估计一会儿他就追上来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抓住他吧。他已经追上来了,就在你后面。」
我转身,房东扶着墙,蓝色的血从脸颊滑落,「居然敢刮花我的脸,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我做出防守的姿势,只要他敢上前,我就捶爆他的脑袋。
可他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因为他在我们面前,化掉了。
9
房东化成了一摊青蓝色的液体,就像一摊倒了颜料的大鼻涕。
他的鼻子眼睛嘴巴流了一地。
那眼睛还在对我笑。
他说,「不要跑哦,我的小肥皂们。」
说完,他就向我们流了过来,流速极快,瞬间就流到了我们身前。
陆承宇狗叫,「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这是啥玩意儿?真他妈恶心!」
他拉着我的手狂奔,「沈林苑,我今天要是交代在这儿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哗哗——哗哗——」
它流动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顺手从墙上扒了个灯台,砸了过去。
但灯台碰到它以后,直接化成了一堆粉末!
我喊道,「千万别被那滩水沾到,好像有腐蚀性!」
但陆承宇已经中招,「我靠!你不早说!我的脚!啊啊啊啊啊啊啊!死开啊!你个鬼东西!」
我们又跑到了关鲛人的密室的位置,我顾不得那么多,扯着陆承宇闪了进去,奋力将门抵住。
陆承宇滑坐下去,他的鞋子被烧穿了,露出被烧掉皮肉的后脚跟儿。
他从包里掏出两个铁罐,愤愤道,「我开始就说他做的是尸油皂,你还不信。现在你总信了吧!他就是那变态杀人魔。我提前带了两罐火油,一会儿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我讶然,「你还带了这个?」
陆承宇看起来很得意,「那当然了,他不是生活在水里的吗?那肯定怕火!一会儿我们用火油浇个包围圈,把他困在中间,烧死他!」
我有些疑惑,正要再问,可房东已经从门缝渗了进来。
我顿时
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的声音仿佛淬着毒,「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陆承宇一下子弹起来,递给我一罐火油,「就用我说的那个法子,咱俩儿分头跑!记得圈儿画小点儿,我带的东西不够。」
我们在密室里岔着跑,逮着机会就淋一圈火油。
我的裤子也被烧了好几个窟窿。
转眼已经用火油浇了大半个包围圈,我站在圈里,只差把房东引进来封个口。
陆承宇的火油已经用完了,我还剩小半罐。
但房东好像已经看透了我们的计谋,追着陆承宇不放,就是不进来。
眼看着他又要流到陆承宇脚边。
陆承宇再次狗叫,「我擦擦擦擦!你个老毕登别过来啊!」
情急之下,我爬上水缸,扯掉连在悬挂在玻璃瓶里的管子,管子里的乳白液体全都流到地上。
房东停止流动,两只眼睛愤恨地瞪着我。
有用!
我大喊,「快把用完的铁罐子扔过来!」
陆承宇把罐子丢了过来,我顺势接住。
而后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用铁罐拼命砸装着鲛乳的玻璃瓶。
房东果然流了过来,我加大力气,在他快要接近我的时候,玻璃瓶「嘭」一下碎了。
他目眦欲裂,泡在流了一地的鲛乳里,恨不得全部吸进去。
我迅速闪身,用火油将包围圈补齐。
陆承宇顺势用打火机点火。
房东在火光中发出惨叫。
我想趁火势小一些的时候把房东铲出来丢进水池,好留个活口带回去审问。
可陆承宇拦住我,「他罪孽深重,死了不是更好,以免夜长梦多。你何必以身犯险?」
接着他从包里掏出第三罐火油,泼进了包围圈,而后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阴狠笑容。
房东一开始还断断续续地呜咽,最后没动静了。
陆承宇如释重负,「变态杀人魔终于死了,任务完成。」
我脑海里那些千丝万缕的线,终于连在了一起。
我望着陆承宇,问出一个问题,「其实真正杀人魔不是房东,对吧?」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我又问出第二个问题。
「陆承宇在哪?」
10
火光映在他脸上,他看起来有些茫然,「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懂,我不就在你面前?」
我毫不留情地揭开他的伪装,「你的演技很好,只可惜你不是他。」
他眼神微眯,死死盯着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实话实说,「就在刚刚。」
一开始我也顺理成章地以为房东就是那个变态杀人魔,毕竟他的行为真是太诡异了。
所以他抓我时,我也几乎没怎么反抗,装作一副惊惧的模样,就是为了看看他在耍什么花样。
当房东说他从来不做尸油皂,我只以为是他的借口,并没有相信。
可当我被房东扔进水池之后,猛然发现受害人数量根本对不上。
目前发现的总共 14 个受害人,8 个受害人的尸身已经找到,还有 6 个不知所终。
可被房东囚禁的鲛人却又有 16 个,多出来的 10 个是哪来的?
另外,抓捕房东的行动实在是顺利得出奇。
刚好让我成为房东的邻居,刚好发现他给我的是尸油皂,又刚好利用他怕火的特性抓住他。
而这些巧合,通通指向陆承宇。
而陆承宇在给我介绍房子之后,再也没有直播过捣毁福寿螺,要知道,他最好这一口了。
也因为房东确实可疑,所以我从来没有质疑过陆承宇,直到他刚刚掏出第三罐火油,毫不犹豫地烧死了房东。
我与他合作多年,真正的陆承宇从来不会这么残忍,也不会撒谎。而面前这个人这么着急灭口,除非是想隐瞒什么。
「房子是你突然要换的,尸油皂也是你发现的,你甚至未卜先知,在还不了解房东是水生生物时提前准备好了对付他的火油。
我根本没有质疑过陆承宇已经被换了个人,甚至没有往你身上想过,所以我才会从头到尾都被你推着走。
所谓的房东,尸油皂,鲛人全都是幌子。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房东的真面目,所以将我骗过来,时间一久,我肯定会察觉到房东的异常,接着在你的引导下顺理成章地将房东当成那个变态杀人魔。
我去房东家时,他曾经问过我,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进了他的房子,那个人就是你吧?你提前摸清了这里的地形,所以才会对这些七弯八拐的甬道这么熟悉,又提前在另一间密室里放了两桶尸油,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刚刚明明可以依据陆承宇的行事风格给房东留个活口,而你迫不及待饿却选择了斩草除根,死无对证。
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替罪羊,对吧。」
他
撕下脸皮,露出一张可怖的脸,「果然聪明。」
我再次问他,「陆承宇在哪儿?」
他低头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他呀,当然是被我杀了,他可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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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似有惊雷炸起。
陆承宇死了。
虽然在发现面前这个人是假冒的之后,我心里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他笑得无比恶毒。
「你知道陆承宇是怎么死的吗?我把他捅成了筛子,连叫都没叫一声就死了,你马上就可以去陪他了。
原本我的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被你识破了,那现在我只能送你上西天了。
只要你一死,那真相就不重要了,因为我对别人说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我红了眼,「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悄悄摸出怀里的匕首。
今天可能要血拼一场了。
我们站在对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我们都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好趁其不备,咬断对方的喉咙。
他率先出击,一拳朝我面门挥来,我侧身躲过,转而一脚踢向他的膝窝。
我用了十成的力气,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跪坐在他的小腿上,锁住他的一条胳膊,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并不示弱,反手一个肘击,正中胸口,我顿时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我下意识用力,刀刃擦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迹。
而后他迅速翻身,一拳击中我的手腕,将我压倒在地。
右手瞬间脱力,匕首甩了出去。
我们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谁也不肯松手。
随着他越来越用力,我眼前越来越黑,脑袋又热又热,胸腔几乎快要爆炸。
但他似乎也快撑不住了,我们几乎在同时松开了双手。
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爬起来,拭去颈边的血迹,而后冲出密室「我们还是来玩猫捉老鼠吧。」
我捡起匕首,立刻跟了上去。
他快得像一阵风,再加上他本来就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很快就占了上风,我根本抓不住他。
更棘手的是,他顺手用短刀将甬道旁灯台里的灯芯全都挑灭了。
我陷入了黑暗里,只能顺着甬道摸索。
依现在
的情况看,胜算不大。
接着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向我靠近,就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等待时机,待他靠近,我势必要给他致命一击,不然我今天必定会死在这。
须臾,他从我身后悄然冒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汗毛直立,正要一匕首刺过去,他却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带进怀里,扼住了我的咽喉。
「去陪那个陆承宇吧,永别了。」
他的胳膊越收越紧,我再次体会到那令人痛苦的窒息感。
我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手脚发麻,像有很多很多针不停地扎,指尖都是冰凉的,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我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是要死了吗?
我原来听过一个说法,人死之前的是听觉,也许是真的吧。
我好像听到了陆承宇的声音。
又好像看到周围突然变亮。
接着我又听到一声闷哼,收着我胳膊的力一松,我身子一软,溜到了地上。
周围好像一直在打斗,过了一会儿,大都升停了。
有人不断拍打着我的脸,「喂喂,沈林苑,醒醒啊,你不会身先士卒了吧?」
我悠悠转醒。
那人蹲在我身前,焦急看着我,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布条。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那个流浪汉!
见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他立刻跳起来摆了个贱嗖嗖的 pose。
「田螺齁比多,真假陆哥说!」
12
我心中一震,「陆承宇?你没死?」
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嘿嘿,那是必须的!陆哥我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他进了房东的房子以后,跟着潜了进来,这里边儿七弯八拐的,刚好让我撞上他想杀你,不然你就完犊子了。」
我转头一看,杀人魔已经被捆住了,肩胛骨上插着一把匕首,眼神幽怨地瞪着我们。
看起来他们应当是缠斗了一番,将杀人魔押送回警局以后,陆承宇和我说起他们的计划。
原本是我和陆承宇一起抓捕变态杀人魔的,但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杀人魔已经先行一步,想要提前杀了陆承宇,但陆承宇从小在江边长大,憋气不是问题,被捅了一刀后干脆作出假死的表象。
杀人魔没有仔细检查尸体就直接抛尸到郊外,并假扮成陆承宇的样子。
他临时让我退掉原来陆承宇帮我的房子,在他的安排下和房东做了邻居。
而陆承宇将计扮作流浪汉的样子,守在房东的房子附近,好随时观察情况。
后面几乎和我猜测的差不多,他引导我把房东当成杀人魔,最后灭口,给他当替罪羊。
陆承宇解释,「不是有意瞒着你哦,而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才够逼真,才能让他掉以轻心。」
被房东囚禁的鲛人也被我们带了回去,房东说得没错,过了一段时间,她们果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记不起来曾经被当成鲛人囚禁过了。
我身上那些层层叠叠的皮屑全都褪了。
只是在我们清理现场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房东尸体的痕迹,可能那一摊青绿色的液体被直接烧干了吧。
房东做的鲛乳皂全部被销毁。
杀人魔所说的房东藏的尸油,也不过是两桶猪油。
杀人魔则被判处死刑。
我依旧每天在网上直播切肥皂。
直到一天,一个灰色头像亮起,开始每天给我发私信。
但我向来没有和陌生人聊天的习惯,从来没有点开。
所以我也就不知道,所有私信的内容都只有一句话:
「苑苑今天用羊奶皂了吗?」
(完)
作者署名:梨子君